材料准备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林宇几乎不眠不休,对照着孙悦发来的最终修改意见,逐字逐句地核对、调整。赵强被他抓了壮丁,负责电脑录入和排版,两人常常在电脑前熬到后半夜,眼睛熬得通红。
李婶心疼得首唠叨,变着法子炖汤给他们补身子。张大伯和王嫂则默默地把地里的活全揽了过去,让林宇能专心准备。
终于,在截止日期前最后一天,一份装订整齐、内容翔实的《“林家铺子”现代农业产业园入园申请计划书》完成了。厚厚的一本,凝聚了林宇全部的心血和孙悦无私的帮助。
林宇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份沉甸甸的计划书,像是捧着通往未来的钥匙。他亲自开车,和孙悦一起,将材料送到了市农业局产业园项目管理办公室。
交上材料的那一刻,林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随即,更强烈的紧张感扑面而来。材料交上去了,接下来,就是等待评审委员会的“审判”。
等待的日子,比埋头苦干时更加煎熬。
每一天都显得格外漫长。林宇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管理农场,但总忍不住时不时看一眼手机,生怕错过任何通知。电话一响,他的心就提到嗓子眼。
孙悦安慰他,说评审需要时间,让他耐心等待,但林宇看得出,孙悦自己也有点紧张。
期间,有风声传来,说这次申请入园的个人和企业很多,竞争非常激烈。有财大气粗的农业公司,有背景深厚的合作社,还有几个本身就是种植大户转型…相比之下,林宇的“林家铺子”显得势单力薄。
这些消息像小石子一样投入林宇心湖,激起阵阵不安的涟漪。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面临的竞争对手有多么强大。
一周后,通知终于来了。
产业园管理办公室打来电话,通知林宇,他的项目通过了初审,入围了最终的现场答辩环节!时间定在三天后,地点在产业园临时管委会会议室。
挂了电话,林宇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但兴奋只持续了几秒钟,就被巨大的压力取代了。
答辩!
要面对专家评委,当面讲解,回答问题!
这可比写材料难多了!他一个种地的,要去会议室里对着领导专家做报告?想想就头皮发麻!
“怎么办?孙老师!我…我肯定不行!我到时候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林宇在电话里向孙悦求助,声音都带着哭腔。
“别怕!林宇!”
孙悦语气坚定地给他打气,“你的优势在于真实!在于你亲手干出来的成绩!材料写得再好,不如你亲口讲出来有说服力!这几天我陪你模拟答辩!”
接下来的三天,孙悦几乎住在了林宇的农场。她扮演评审专家,抛出各种可能遇到的问题,让林宇练习回答。
“请用三分钟时间阐述你项目的核心竞争优势。”
“你的土壤改良技术,具体如何操作?成本如何控制?”
“如果入园,你计划如何实现规模化生产与品质控制的平衡?”
“面对市场竞争,你的差异化策略是什么?”
一开始,林宇磕磕巴巴,逻辑混乱,手心冒汗。孙悦不厌其烦,一遍遍帮他梳理思路,提炼关键词,教他如何用最朴实、最真诚的语言,把自己的实践和想法表达清楚。
“别说空话套话,就讲你是怎么做的,遇到了什么困难,怎么解决的,效果怎么样。”
孙悦叮嘱道,“评委想听的是真东西,是你的思考和能力。”
慢慢地,林宇找到了感觉。说到他熟悉的地里的活儿,说到他一点点摸索出来的技术,他的眼神变得自信,语言也流畅起来。
答辩前一天晚上,孙悦看着己经能对答如流的林宇,欣慰地笑了:“看,你不是做得很好吗?记住,明天,你就是专家!在如何种好菜这件事上,你比那些评委懂得多!”
林宇用力点头,心里踏实了不少。
答辩日终于到了。
林宇换上了那套唯一像样的西装(还是孙悦提醒他买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穿着西装浑身不自在,但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孙悦也特意请了假,陪他一起去,在会场外给他鼓劲。
会议室里,椭圆桌旁坐着七八位表情严肃的评审专家,有政府官员、农业教授、经济分析师。气氛庄重而压抑。
林宇坐在陈述席上,看着下面那些陌生的、带着审视目光的面孔,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又有点动摇,心跳得像打鼓。
“林宇同志,请开始你的陈述。”主持人说道。
林宇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坐在后排角落、对他投来鼓励目光的孙悦,定了定神,开始了。
起初,他还有点紧张,语速有点快。但当他打开PPT,展示出他农场真实的照片——整齐的菜畦、水灵灵的果实、屋顶无土栽培的特写、土壤改良前后的对比图…当他讲到如何配制营养液,如何判断土壤pH值,如何一颗颗挑选草莓…他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热爱的事业里,忘记了紧张。
他的语言朴实无华,甚至带着点泥土气息,但每一个数据、每一个案例都来自他的亲身实践,充满了细节和说服力。讲到动情处,他眼神发亮,手会不自觉地比划。
评委们起初面无表情,渐渐开始有人点头,有人记录,有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陈述结束,进入提问环节。问题果然如孙悦预料的那样,尖锐而专业。
“林宇,你的项目很有特色。但你想过没有,规模化后,你的精细化管理模式如何复制?人力成本如何控制?”
“你强调品质,但高端市场容量有限,你如何平衡产量和价格?”
“产业园土地租金和基础设施使用费不菲,你的财务预算是否过于乐观?”
林宇按照准备,结合自己的思考,一一作答。他承认规模化会带来管理挑战,提出了分批实施、培训骨干的想法;他分析高端市场正在增长,并计划开发中端产品线;他详细解释了预算的依据,表示对回收成本有信心。
他回答得不完美,偶尔还会卡壳,但态度诚恳,思路清晰,尤其是对技术细节的熟悉程度,给评委留下了深刻印象。
答辩结束,林宇走出会议室,后背己经被汗水湿透。孙悦迎上来,递给他一瓶水,眼中带着赞许:“讲得很好!非常真实!很有感染力!”
“真的吗?”林宇还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我听到有评委小声夸你‘是块实干的料子’呢!”孙悦笑着说。
结果要一周后才公布。但无论如何,林宇己经尽了全力。他感觉像是打完了一场硬仗,浑身虚脱,却又无比轻松。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明媚。他己经把种子种下,现在,只需等待它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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