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
晌午饭的桌上，气氛有点怪。
赵玉田坐在炕桌边上，眼睛不住地往桌子底下瞟。
桌上西个菜，小鸡炖蘑菇，土豆炖豆角，一盘花生米，还有一盘拍黄瓜。
菜是硬菜。
可就是……少了点啥。
酒呢？
他心里犯嘀咕。
昨天晚上在老丈人家受的那份气，今天咋也得给补回来吧？
结果倒好，连瓶酒都看不见。
刘能端着碗，扒拉着米饭，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却跟长了眼睛似的。
“玉田啊，快吃菜。”
“下午还得跟你叔下去拾掇拾掇地里的活儿，咱中午就不喝了。”
“养足了精神，下午好好干！”
他这话一说，赵玉田心里那点火，“蹭”一下就起来了。
啥叫下午干活？
这是拿我当长工使唤呢？
他脸上有点挂不住，嘿嘿干笑了两声，没接话。
旁边的刘英看不出她爹那点花花肠子，捅了捅赵玉田的胳膊。
“玉田，你想喝啊？”
“想喝我去给你买！”
说着她就要起身。
“哎，别！”
赵玉田一把拉住她，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不用，英子，你坐下。”
“叔说得对，下午干活呢，喝啥酒。”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把刘能骂了八百遍。
抠！
真他娘的抠！
不就是一瓶酒吗？
至于吗！
这顿饭，赵玉田吃得是食不知味。
他埋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拉饭，那架势不像是吃饭，倒像是跟饭有仇。
刘能两口子对视一眼，嘴角都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想娶我刘能的闺女，不让你出点血，掉点肉，那能行吗？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了饭，刘英拽着赵玉田就进了自己那屋。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玉田，你咋了？”
刘英看着他拉着个脸，有点不高兴。
“从吃饭就看你不吭声，是不是我爹说啥了？”
赵玉田一屁股坐在炕沿上，闷声闷气地说。
“没啥。”
“还没啥？你瞅你那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
刘英凑过去，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也拉长了脸。
赵玉田被她逗得，“噗嗤”一下。
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
“你爹也真是的，一瓶酒都舍不得。”
他小声嘟囔。
刘英一听，明白了。
她眼珠子一转，坏笑着搂住赵玉田的脖子，把脸凑到他跟前。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痒痒的。
“啵！”
她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那你说。”
“是这个好，还是酒好？”
赵玉田当时就懵了。
一股热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脸瞬间就红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那……那肯定是……这个好。”
“那不就结了！”
刘英得意地仰着小脸。
两人在屋里正腻歪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刘飞从外面走了进来。
“咳咳！”
他看着眼前这俩人，故意重重地咳嗽了两下。
赵玉田跟触了电似的，噌地一下就从炕沿上弹了起来。
站得笔首，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那样子，活脱脱一个见了班主任的小学生。
“飞……飞哥，你回来了。”
刘英狠狠地瞪了刘飞一眼，都怪他，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
……
谢广坤家，则是另一番光景。
谢永强躺在炕上，人事不省，嘴里还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王香秀端着一盆热水，正用毛巾细心地给他擦脸。
那温柔体贴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过门的小媳妇。
谢广坤坐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哎呀，香秀啊，真是辛苦你了。”
“你看永强这孩子，太不懂事了，让你跟着受累。”
王香秀腼腆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没事儿，广坤叔。”
“我跟永强是同学，他喝多了，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她一边说，一边拧干毛巾，又给谢永强擦了擦手。
“我看他这样烧得难受，刚才去卫生所了。”
“找香瓜他叔给拿了瓶吊瓶，给他挂上，醒酒能快点。”
这话一出，谢广坤眼睛都亮了。
看看！
你看看！
这才是会过日子，会心疼人的好姑娘！
长得好看，爹还是村主任，自己又是卫生所的护士，知书达理，还这么体贴。
这不比那个一天到晚就知道做豆腐的王小蒙强一百倍？
谢广坤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他越看王香秀越满意，再一想王小蒙，心里就堵得慌。
不行！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必须得想个办法，让他俩彻底断了！
他眼珠子一转，看着炕上醉得跟死猪一样的儿子，一个毒计涌上心头。
他跟王香秀交代了两句，让她好好看着永强。
自己则披上外衣，急匆匆地出了门。
他要去哪儿？
象牙山村信息传播中心——谢大脚超市。
此时的大脚超市里，谢大脚正嗑着瓜子，看着电视。
见谢广坤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她有点意外。
“呀，广坤哥，啥事儿这么火急火燎的？”
谢广坤一屁股坐在柜台前的长凳上，喘了两口粗气。
脸上还带着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他压低了嗓门，神神秘秘地凑到谢大脚跟前。
“大脚啊，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谢大脚一听这话，瓜子也不嗑了，电视也不看了，八卦的雷达瞬间开启。
“啥事儿啊，广坤哥？”
“你放心，我嘴严着呢！”
谢广坤叹了口气，一副为难的样子。
“哎！这事儿让我怎么说呢。”
“今天上午，我亲眼看见的。”
“刘能家那小子，刘飞，跟王小蒙，俩人……”
他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一下，还啧了啧嘴，吊足了谢大脚的胃口。
“俩人咋了？”谢大脚急了。
“俩人从我家门口，一首走到村口那大槐树底下！”
“有说有笑的，刘飞那手还不老实，在小蒙肩膀上拍来拍去的。”
“那眼神，那动作，啧啧，一看就不对劲！”
谢大脚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能吧？”
“小蒙不是跟永强处对象呢吗？”
“再说了，刘飞那孩子我瞅着挺老实的啊，不像那种人。”
“哎呀！”
谢广坤一拍大腿，嗓门都高了八度。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现在这些年轻人，心思多着呢！”
“我跟你说，这里头肯定有事儿！你想啊，要真是清清白白的。”
“俩人能大白天的，在我家门口晃悠那么久？”
“这不明摆着是做给我看的吗？”
他越说越来劲，把早上刘飞陪着王小蒙那段路。
添油加醋地描述成了一场不清不楚的暧昧约会。
“我估摸着啊，是那王小蒙，看我家永强是大学生，想攀高枝儿。”
“现在看刘飞回来了，听说在外面混得不错，这心思啊，又活泛了！”
谢广坤这番话说得是有鼻子有眼。
虽然谢大脚心里还有点怀疑，但架不住谢广坤信誓旦旦的样子。
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
这谣言的种子，算是彻底种下了。
谢广坤看着谢大脚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得意地笑了。
他知道，用不了半天，这事儿就能传遍整个象牙山。
到时候，看你王小蒙还怎么有脸再进我谢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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