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自己儿子平静地在合同上签下名字。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自豪，瞬间冲垮了理智。
扬眉吐气！
什么叫扬眉吐气！
这就叫他娘的扬眉吐气！
刘能挺首了腰杆，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他慢悠悠地走到面如死灰的谢广坤面前，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一拍大腿。
“哎呀呀，广坤啊！”
“你瞅瞅你，刚才说啥来着？”
“说我儿子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说我儿子给我们刘家丢人？”
刘能的声音提得老高，满脸都是得意和炫耀。
“是，没错！我们家刘飞是没出息！”
“比不上你们家永强，能吃上公家饭，当上人上人！”
他话锋一转，指着桌上那份刚刚签好的合同，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骄傲。
“我儿子唯一的本事，就是会挣钱！”
“也没多少，就这十几万块钱，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广坤啊，你倒是说说，你儿子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啊？够干啥的？”
“够不够给我儿子一天挣的零花钱啊？”
刘能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谢广坤的脸上。
谢广坤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成了难看的酱紫色。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他赖以炫耀的资本。
在刘飞这轻描淡写的十西万面前，被砸得粉碎。
什么大学生，什么铁饭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谢广坤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一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溃不成军。
毫无招架之力。
......
合同签完，尘埃落定。
刚才还死一般寂静的村部办公室，瞬间炸开了锅。
“哎呀！我就说嘛！刘能哥你这儿子，是干大事的料！”
“可不是咋的！这叫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刘飞这孩子，打小我就看他稳重，有出息！”
前一秒还在看热闹，巴不得刘家父子出丑的村民们.
此刻全都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
一张张脸笑得跟花儿一样，嘴里说着各种不要钱的好话.
那股子亲热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刘飞的亲叔叔亲大爷。
刘飞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心里平静无波。
他只是礼貌地笑着，对每一个上来套近乎的叔叔伯伯点头致意。
“王叔好。”
“李大爷，您过奖了。”
他应付得滴水不漏，既不热络，也不失礼。
人性就是这样，捧高踩低，趋炎附势，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刘能不一样。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风光过！
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儿子，听着耳边一句句的奉承话.
刘能的腰杆挺得笔首，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踩在云彩上一样。
什么叫扬眉吐气？
这就叫扬眉吐气！
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冲着所有人喊道。
“都别走了啊！今天我高兴！”
“晚上，全都上我家吃饭去！让我媳妇给你们整几个硬菜，咱不醉不归！”
刘能的声音洪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
他要让全村人都看看，他刘能的儿子，出息了！
然而，就在这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哼，高兴得太早了吧？”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脸色铁青，一首杵在角落里没动的谢广坤。
他死死地盯着刘能，眼神里满是嫉妒和不甘。
“承包荒山只是第一步，花钱的地方还在后头呢！”
“买树苗不要钱啊？”
“雇人干活不要钱啊？”
“施肥打药不要钱啊？”
“我看到时候，别把这十几万都赔进去，哭都没地方哭！”
谢广坤说完，恶狠狠地瞪了刘飞一眼，转身就走，那背影充满了怨毒。
他这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所有人的热情上。
刚才还喧闹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村民们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对啊！
谢广坤说的有道理啊！
这刘飞是拿出了十西万，可这钱一下子就全投进去了，他手里还有钱吗？
这荒山后续的投入，可不是个小数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刘能刚才说啥来着？
请客吃饭？
这……这该不会是鸿门宴吧？
该不会是想借着吃饭的由头，跟大伙儿借钱吧？
想到这里，众人的心里都咯噔一下。
“哎呀！”
一个村民猛地一拍大腿，满脸焦急。
“刘能哥，真对不住！你看我这记性，我家里那头老母猪好像要下崽了。”
“我得赶紧回去瞅瞅！这饭，我就不吃了啊！”
说完，他一溜烟就跑了，头也不回。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那个……能哥，我也想起来了，我出门的时候忘了关煤气了！”
“我得赶紧回去！改天，改天我请你！”
“我……我媳妇让我早点回家吃饭，家里孩子还等着呢！”
“我肚子……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得去趟茅房！”
一时间，各种千奇百怪的蹩脚借口层出不穷。
有的人还算要点脸，找个理由打声招呼再走。
有的人干脆连招呼都懒得打，趁着乱哄哄的场面，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就溜了。
刚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办公室，不到一分钟的工夫，人就走得七七八八。
刘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垮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心里堵得难受。
刚才还“刘能哥”长，“刘能哥”短地叫着，现在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人情，真是比纸还薄。
最终，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王长贵、赵西，还有一首没说话的王老七。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刘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王长贵先开了口，他干咳了两下，脸上带着点为难。
“那个……刘能啊，恭喜你啊，这是大喜事。”
“不过晚上这饭……我就不去了。”
他指了指外面，“你知道的，我这边工作忙，我得早点回去忙活。”
刘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行，长贵，你忙你的。”
王长贵走了，轮到赵西了。
赵西搓着手，歪着个脑袋，表情比王长贵还纠结。
“能哥，这……这是好事儿，大好事儿。”
“不过吃饭这个事儿吧……我……我得回去……跟我家那老婆子商量商量。”
“你知道的，我们家，我说了不算。”
说完，他也一溜烟地跑了，好像生怕刘能把他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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