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巨大的金色蘑菇云，在遥远的天际线上静静地燃烧着，像是一只俯瞰众生的神明之眼，冷漠而威严。毁灭性的能量余波，即便相隔八百里，依旧化作狂风，吹拂着天煞宗山门外的这片焦土，卷起陈闲和林清雪的衣袂。
林清雪跪伏在地，娇躯不住地颤抖。那响彻神魂的宣告，那足以将一方天地从版图上彻底抹去的无上神威，己经彻底击溃了她身为金丹修士的所有骄傲与认知。
虚空之种？净化？肃清？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太古神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不，连扁舟都算不上，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随时都会被这席卷整个世界的浩劫，碾得粉身碎骨。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甚至连抬头去看身边那个男人的勇气，都己丧失殆尽。
然而，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并未从陈闲身上传来。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负手而立，仰头望着那朵缓缓消散的金色华光，眼神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流露出一丝像是美食家看到了开胃菜般的、饶有兴致的玩味。
“啧。”他咂了咂嘴，发出一声轻微的、带着几分评价意味的声响，“声光效果不错，就是动静大了点，有点扰民。”
这句轻描淡写的评价，如同在死寂的深渊中投下了一颗石子，让林清雪猛地一个激灵。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陈闲的侧脸。
月光下，他的表情依旧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懒散。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比较华丽的烟花表演。
“主……主人……”林清雪的声音干涩而又沙哑，充满了颤音，“天道盟……他们说要‘净化’整个世界……我们……”
“哦，你说那个啊。”陈闲收回目光，随意地摆了摆手，像是赶走一只嗡嗡作响的蚊子，“别那么紧张，听起来吓人，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用怎样一种简单易懂的方式来解释。
“这么说吧，你见过农夫种地吗？”
林清雪茫然地点了点头，不明白主人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一块田，本来种着庄稼。但时间久了，田里长满了杂草，甚至还有害虫。”陈闲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比划着，“农夫嫌这些东西碍事，影响收成，于是就决定，放一把火，把整块田连同里面的杂草、害虫，通通烧个干净。这样，他就能得到一块干干净净的土地，重新播种。”
“这个过程，就叫‘净化’。”
“至于那个什么‘虚空之种’，不过是农夫为了说服自己烧掉田地，随便找的一个借口罢了。可能是一株长得比较碍眼的杂草，也可能是一只恰好路过的蝗虫，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想烧掉这块田了。”
陈闲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讲述一个乡间故事，但林清雪听在耳中，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农夫？田地？杂草？
天道盟是农夫，这个世界是田地，而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亿万生灵，包括她自己，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元婴老祖，甚至化神大能……都只是田里碍事的……杂草？
这个比喻，是如此的残酷，却又如此的……贴切。
“那……那我们……”她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我们？”陈闲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当然也是杂草啊。哦不，你算杂草，我顶多算是一块……田里的石头吧。烧起来，可能比较费劲的那种。”
林清雪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世界的真相，会以这样一种血淋淋的方式，被揭示在自己面前。
就在这时，陈闲忽然微微皱了皱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嗯？”他抬起手，在空气中虚抓了一把，然后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开始了。”
“开始……什么开始了？”林清雪下意识地问道。
陈闲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你自己感受”的眼神看着她。
林清雪心中一凛，连忙收敛心神，尝试着运转体内的灵力。
这一运功，她的脸色，骤然大变！
她惊骇地发现，周围天地间的灵气，竟然……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但却坚定不移的速度，变得稀薄！
不，不只是稀薄！
作者“苏云深”推荐阅读《谁惹我泡澡，我把天掀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是“枯萎”！
那些原本活跃、亲和的灵气粒子，此刻像是失去生命力的花朵一般，变得沉寂、惰性，甚至带上了一丝腐朽的死气。她吸纳一丝灵气入体，都需要耗费比平时多出数倍的精力，而炼化之后所得的精纯灵力，更是十不存一！
这是一种釜底抽薪式的毁灭！
对于修士而言，灵气，就是赖以生存的空气和水。失去了灵气，就等于鱼儿离开了海洋，树木失去了土壤！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终将化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最终枯竭而亡！
“这……这怎么可能……”林清雪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比死亡本身还要深刻的绝望，“灵气……我们这个世界的灵气，正在……消散……”
这比首接降下神罚，杀死所有生灵，还要歹毒！
这是一种温水煮青蛙式的、让整个世界在绝望中慢慢窒息的……酷刑！
“看来，他们这次派来的，是个懂行的家伙。”陈闲看着林清雪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却依旧看不到半分担忧。
他依旧站在那里，呼吸平稳，气息悠长。仿佛这足以让整个修真文明倒退甚至毁灭的灵气枯竭，对他而言，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在林清雪的感觉中，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正在漏气的皮球。
唯独陈闲身周三尺之地，仿佛自成一界，那里的“空气”，依旧是那样的清新、醇厚，充满了浓郁的、最本源的生命气息。
他，自给自足。
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源”。
“农夫在烧掉田地之前，总要先往地里撒一些‘除草剂’，让那些生命力顽强的杂草，先枯萎掉。这样，烧起来才更方便，也更彻底。”陈闲淡淡地解释道，像是在点评一道菜的烹饪步骤。
“我们现在，就在这个‘撒除草剂’的阶段。”
他的话，让林清雪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这还只是……第一步？
仅仅是这第一步，就足以让整个修真界，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接下来的……又该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绝对从容的男人，他就像是黑暗汪洋中唯一的灯塔，是她此刻，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主人……我们……该怎么办？”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这句话。
陈闲没有立刻回答。
他先是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几声“噼里啪啦”的脆响。
然后，他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本来，我是不打算管这种闲事的。毕竟，农夫除草，天经地义。杂草有没有意见，并不重要。”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眼神中，终于透出了一丝真正的不爽。
“这个‘除草剂’的味道，太难闻了。搞得这里的空气，都变得有些……污浊。”
“我很不喜欢。”
“而且，那个自作聪明的家伙，刚才弄出的那场烟花，声音太大了，吵到了我的耳朵。”
“所以……”
他转过头，看向那片金光己经彻底消散，重新被黑暗笼罩的天际。
“我决定，去找到那个乱撒农药、乱放烟花的家伙，然后……让他把这里，给我打扫干净。”
林清雪愣住了。
她的大脑，有些跟不上主人的思路。
面对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浩劫，面对来自上界天道盟的“净化”，主人的出手理由，竟然只是因为……嫌弃“除草剂”难闻，和“烟花”太吵？
这个理由，是如此的……荒诞。
却又，如此的……符合他的风格。
“走吧。”
陈闲没有再给她发愣的时间，迈开了脚步。
“愣着干什么？带路。”
“带……带路？”林清雪更懵了，“去……去哪里？”
陈闲停下脚步，有些无语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当然是去刚才放烟花的地方。”
“那个‘净化’程序，总得有个源头吧？就像撒农药，总得有个拿着喷壶的人。”
“我们去把那个……拿着喷壶的家伙，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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