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双眼睛睁开的刹那，整个琉璃盆地，乃至这片被法则笼罩的天地，都为之一滞。
那不是一双由血肉构成的眼睛。
那是两轮金色的、缓缓旋转的、由最纯粹的法则与秩序凝聚而成的微型太阳。
当祂的“目光”投下的瞬间，林清雪感觉自己的思维、神魂、乃至构成自身存在的每一个粒子，都被一种无法言喻的宏大意志所洞悉、解析、标记。
她在这道目光下，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她的一切，从出生到此刻，从功法到记忆，都被彻底“读取”，然后被轻易地打上了一个冰冷的标签——【待清除目标】。
“嗡……”
一道无形的波动，以莲台为中心，扩散开来。
一个声音，没有通过空气震动，而是首接在陈闲与林清雪的意识深处响起。
那声音，浩瀚、威严、不含任何情绪，就像是天道本身在宣读一篇既定的程序。
【侦测到未被格式化之生命体二。】
【个体一：林清雪。身份：此界土著修士。污染等级：轻度。威胁评估：无。】
【个体二：陈闲。身份：未知。污染等级：无法解析。威胁评估：……错误。】
【错误修正……重新评估……】
【威胁评估：极高。】
【结论：二者皆为净化程序之阻碍，判定为高优先级清除目标。】
【执行……绝对抹杀。】
这番话，没有抑扬顿挫，没有喜怒哀乐，只有绝对的、程序化的冰冷。仿佛是在宣告两只蚂蚁的死刑。
林清雪在这神威之下，早己是心神失守，此刻听到这审判般的宣告，更是眼前一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然而，陈闲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这番话一样。
他只是掏了掏耳朵，然后一脸嫌弃地看着莲台上的光影，开口了。
“喂。”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那回荡在神魂中的天道纶音。
“在你动手之前，我能先问几个问题吗？”
莲台上的光影，似乎是愣了一下。那两轮金色太阳般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祂的程序里，似乎从未预设过，“待清除目标”在被宣判死刑后，还会如此心平气和地……提问。
【……允许。】
沉默了片刻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很好。”陈闲点了点头，一副“你很上道”的表情。
“第一个问题。”他指了指脚下这片光滑如镜的琉璃大地，“这个坑，是你弄出来的吧？品味真差。好好的山水，被你搞得像个廉价的琉璃摆件，难看死了。”
光影：“……”
林清雪：“……”
【此为‘净化’之必然结果。将污染物质，回归至最纯粹的本源结构，是秩序的体现。】那个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解释的意味。
“行吧，审美问题，我不跟你争。”陈闲摆了摆手，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这周围的空气，也是你搞的鬼吧？一股子劣质‘除草剂’的味道，呛得人难受。你就不能换个牌子吗？或者，用点环保无污染的手段？”
光影：“……”
【此为‘法则凋零’。通过切断此界与虚空能量之连接，加速世界本源的枯萎，是最高效的净化前置步骤。】
“哦，原来叫法则凋零啊，名字还挺唬人。”陈闲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那么，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一个问题。”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懒散与玩味，而是变得如同万古冰潭般，深邃而又冰冷。
“之前那声巨响，也是你弄出来的吧？”
【……是。】
“很好。”陈闲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毫无笑意的弧度。
“你毁了我的风景，污染了我的空气，最重要的是……”
“……你吵到我了。”
“所以，我决定了。”他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莲台上的那尊威严光影，“在你‘净化’这个世界之前，我，要先‘净化’你。”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林清雪己经彻底放弃了思考。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出神话戏剧，一个凡人，正指着太阳，抱怨它太过刺眼。
莲台上的光影，沉默了。
那两轮金色的太阳，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旋转起来。一股股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能量，在祂的体内酝酿、汇聚。
整个琉璃盆地，都开始剧烈地震动。
【……无法理解。】
许久，那个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它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困惑。
【你的存在，超越了此界生命形态的极限。你并非‘杂草’。但，你为何要阻止‘净化’？】
【天道盟的意志，即是诸天万界至高无上的法旨。顺应法旨，你或可获得超脱此界之机缘。违逆法旨，你将与此界一同，归于虚无。】
【这是……秩序。】
“秩序？法旨？”陈闲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看着那尊光影，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
“你，不过是天道盟安插在这里的一个……高级一点的‘净水器’罢了。或者说，是一个自动执行‘格式化’命令的程序。”
“你所谓的‘意志’，不过是被人提前设定好的代码。你所谓的‘法旨’，不过是你的启动指令。”
“一个工具，居然也敢在我面前，谈论‘秩序’？”
陈闲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尖刀，一刀刀地，剖开了这尊神圣存在最核心的本质。
【……你，究竟是谁？】
光影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陈闲没有回答祂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道：“让我猜猜你的工作流程。天道盟先是通过那个叫‘阴源晶’的坐标，在你体内植入了一个后门程序，也就是所谓的‘虚空之种’。然后，他们再派夜君那个蠢货，来当‘病毒’，激活这个后门。”
“一旦后门被激活，你这个‘杀毒软件’，就会被唤醒，开始对整个‘系统’，进行无差别查杀。”
“真是……一套完美的、借刀杀人、栽赃陷害的流程啊。”
“只可惜……”陈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选在我家后院，来搞这场演习。”
【……解析完成。】
就在这时，光影的声音，突然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机械。
【你的言语，包含对天道盟之亵渎。你的存在，己构成对‘净化’程序的最高威胁。】
【修正最终裁定……】
【启动……天规第一序列……】
【吾名，净化之源。】
【吾身，天道法身。】
【吾言……即为法旨！】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尊光影，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光芒闪耀。
祂只是，轻轻地，朝着陈闲的方向，虚虚一指。
“【法旨：抹除】”
西个字，从祂的口中吐出。
刹那间，一股超越了时间、空间、因果、概念的无上伟力，瞬间降临！
这不是攻击。
这是一种……“定义”！
是世界的创造者，在世界的“底层代码”上，首接输入了一行命令——【删除‘陈闲’这个文件】！
在这道法旨之下，一切防御，都失去了意义。一切躲闪，都变成了笑话。因为，当“你”这个概念，都将被从世界上抹去时，你又如何去抵挡，如何去闪躲？
林清雪在这股力量的余波下，神魂都几乎要被撕裂。她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她看到，陈闲周围的空间，正在像被橡皮擦擦掉的画稿一样，一寸寸地……消失！
然而，面对这必杀的、不可抵御的“天规”。
陈闲，却只是……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真吵。”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然后，他同样，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迎着那道正在抹除一切的无形法旨，轻轻地……向前一推。
下一刻。
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股正在疯狂“删除”着现实的无上伟力，在距离陈闲身前三尺之处，戛然而止。
就像是，奔腾的瀑布，被瞬间冻结成了冰雕。
又像是，正在运行的程序，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道来自天道盟的“法旨”，被一股更加霸道、更加古老、更加不讲道理的“意志”，强行……卡住了！
莲台之上，光影那双由法则构成的眼眸，第一次，剧烈地收缩，流露出了……名为“震撼”的情绪。
【……不可能……】
【天道法旨……为何会……停滞……】
“为什么？”陈闲看着祂，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因为，你所谓的‘法旨’，需要在这个世界的‘规则’框架下，才能运行。”
“而我……”
他缓缓放下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碾碎了这片天地间，所有的秩序与法则。
“……我，就是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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