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碎纸片从围栏边刮过，尉迟铮走过警戒线外围时，兜帽己拉起，遮住大半张脸。他没再回头看记者的镜头，也没停下听那句“重大突破”的播报。脚步穿过人群边缘，走向街角停着的一辆老旧电瓶车。
他跨上去，钥匙拧动，电机发出轻微嗡鸣。车子不快，贴着人行道边缘行驶，路灯一盏接一盏在他脸上掠过。右肩的伤口在颠簸中隐隐发紧，但他没减速。拐进一条窄巷后，他抬手按了下左臂袖口，军刺卡扣确认闭合，动作熟练得像呼吸。
二十分钟后，他推开安保公司宿舍楼的侧门。走廊灯坏了两盏，地面有水渍未干。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顺手将手机扔进抽屉，插上一个无标识的充电器。墙上的监控主屏正自动轮巡各区域画面，信号稳定，没有异常接入痕迹。
他倒了杯热水，坐在值班台前，左手无意识地着杯子外壁。电视是公司统一装的老款液晶，自动跳转到本地新闻频道。
画面上，女主播站在沈氏别墅外，身后警灯仍在闪烁。她语气庄重：“江州警方今日凌晨成功收网，抓获涉嫌组织、贩卖毒品的犯罪嫌疑人沈砚。据初步调查，其背后操控的跨境贩毒网络己运行多年，涉案金额巨大……”
尉迟铮停下擦杯子的手，盯着屏幕。
镜头切换至发布会现场，一名警官站在话筒前宣读通报：“此次行动得益于多方协作与关键线索支持，国家安全相关力量‘影狼’特勤小组在幕后发挥了重要作用。目前，该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画面下方滚动字幕打出：“‘影狼’获集体嘉奖，成员身份暂不公开。”
尉迟铮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喉头动了一下，没出声。他放下杯子，走到角落的储物柜前，拉开最底层抽屉。里面叠着几件换洗衣物，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他抽出照片，背面写着八个代号，每个名字旁边都标着编号。指尖缓缓划过最后一行——那是他自己。
窗外传来车辆驶过的声响，远处高架桥上的灯光连成一片流动的河。他站了一会儿，把照片重新折好，放回原处，关上抽屉。
回到座位，他打开手机相册缓存目录，翻找昨晚地下层的数据记录。文件夹空空如也。他又试了几次恢复操作，系统提示：“本地缓存己清除，无可用备份。”
他合上手机，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回电视。
新闻正在重播抓捕画面：沈砚被两名警员架出别墅，头低垂着，脸色灰白，脖颈处缠着纱布。镜头只拍到侧面，但尉迟铮知道那道伤的位置。
主持人继续解说：“据悉，沈砚在控制期间曾试图销毁证据，但未能得逞。其核心数据库己被完整封存，预计将牵出更多关联人员。”
尉迟铮嘴角微动，像是想笑，又不像。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空气里有雨前的湿气，城市灯火在雾中晕开。楼下停车场有几个同事聚在一起抽烟，谈论着今晚的新闻。
“听说了吗？那个沈总被抓了。”
“早该抓了，钱多得没边，谁信他是清白的。”
“说是有个内部人举报的，不然哪这么快动手。”
尉迟铮听着，没出声。他收回视线，转身从桌下取出一个金属工具盒，打开后取出一把小型信号检测仪。他沿着墙面逐一扫描接口，最后停在电视背后的网线端口。
指示灯闪了两下，红光持续亮起。
他拔掉网线，用随身小刀撬开水晶头外壳，取出一段镀银屏蔽层。这东西不是标配零件。他捏着它对着灯光看了两秒，扔进垃圾桶。
然后重新接上线，按下遥控器静音键。
电视画面还在动，但没了声音。屏幕上，发布会进入尾声，领导正念稿表扬“有关部门通力合作，彰显法治决心”。
尉迟铮坐回椅子，右手滑进左袖，将军刺往内侧卡槽推了推，确保不会意外滑出。他打开监控系统的后台日志，调出过去十二小时的所有访问记录。
一切正常。
他输入一行指令：“B计划备份终端跳转IP追踪请求。”
系统响应：【目标节点不可识别，路径中断于三级代理】。
他盯着结果看了一会儿，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方，最终按下删除键。屏幕变黑。
房间里只剩电视的光影在墙上晃动。他没开灯，也没再起身。值班表显示他还有三个小时才下班。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纸质登记簿，翻到空白页，写下几个字母和数字组合：C7-L2。写完后，用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三下，合上本子。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走远。应该是夜班巡逻的同事。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凌晨一点十七分。
电视突然切换画面，开始播放公益广告。一只机械手臂缓缓组装完成，背景音说：“正义或许会延迟，但从不缺席。”
尉迟铮盯着那条机械臂，忽然笑了。很轻，只有嘴角牵动了一下。
他站起身，去饮水机旁续水。回来时顺手调低了电视亮度。画面暗了许多，人物轮廓变得模糊。
他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沿，目光落在主屏右下角的小窗口——那是公司大门的实时影像。空荡的门前，一只流浪猫蹲在台阶上舔爪子。
过了几分钟，猫抬起头，耳朵抖了抖，猛地窜进绿化带。
尉迟铮的眼神没动。
他慢慢把手伸进外套口袋，摸到手机。屏幕亮起，仍是无服务状态。他退出相册界面，点开录音文件夹。
里面有一段未命名的音频，创建时间是昨天深夜。
他犹豫了一瞬，点了播放。
起初是杂音，像是通风管道的风声，接着，有极短的一句人声混在电流里，几乎听不清。
他调高音量，又听了一遍。
这次，他听清楚了。
一个男声，低沉，断续，带着某种金属共振般的扭曲感：
“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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