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铮贴着管壁前行，头灯的光圈扫过前方岔道。电流声越来越清晰，像是某种设备在低频运转。他停下脚步，从防水包里取出热感仪，屏幕上的温度曲线显示右侧通道有持续热源，但左侧那条布满刮痕的路，反而一片冷寂。
他关掉光源，在黑暗中静立片刻，然后调转方向，走向左侧。
走出约两百米后，通道尽头出现一扇铁门，表面锈蚀严重，门缝间透出微弱蓝光。他蹲下身，用军刺撬开底部一块松动的金属板，探入半截导线，连接离线解析器。几秒后，屏幕上跳出一段加密信号波形——是市政通讯频段的变种，伪装成日常巡检数据流，实则在定时回传信息。
他记下频率编号，收起设备，原路返回。
接头点A7位于地下管网与废弃地铁维修站的交汇口，尉迟铮提前西十分钟抵达。他攀上通风井顶部，在三处视觉死角布设了震动感应片，又拆下一节老旧电缆，接入一段残存的对讲线路。这套系统无法联网，但能让他以中继方式发送伪装指令。
七点五十八分，他按下改装开关，用变声模块模拟调度员口吻发出信息：“A7取消，转至B3备用点，立即执行。”
任务代码、频道格式、响应时限，全都符合专案组标准流程。如果是被监听的状态，林战必然会收到同步指令，然后做出反应。
八点零三分，脚步声传来。
一个人影出现在通道入口，穿着警用便服，帽檐压得很低。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没有离开，也没有呼叫。接着，他从口袋掏出一支笔，在墙面写下几个字：“灰烬不语，唯火自知。”
尉迟铮从阴影中走出。
林战抬头，脸上没有意外，“你测试我？”
“我在测试路径。”尉迟铮走近，目光落在对方右手——指节有轻微擦伤，是近期搏斗留下的痕迹，不是伪装。“你没去B3。”
“那种指令格式，只有审批层才能发起。”林战声音压得很低，“但我确实签过一份检修报备，交给了档案室。我不知道它会被利用。”
尉迟铮递出热感仪截图，“凌晨一点西十七分，两个穿工装的人接触桥墩检修箱。两分钟后，江北配电所记录到异常负荷波动，来源指向这条废区支路。而那辆皮卡，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物流园出口，之后彻底消失。”
林战盯着画面，“你是说……他们用电磁遮蔽车切断追踪信号？”
“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么有市政应急权限，要么能远程调用电力调度子系统。”尉迟铮打开解析器，调出另一组数据，“我反向查了车辆使用审批日志。那天凌晨两点十五分，有人通过内网调阅了L-04皮卡的通行权限记录。操作终端绑定的是专案组后勤监管账号。”
林战眉头皱紧，“三个审批人里，老周住院，张主任调岗，只剩下一个还在职——陈昭。”
尉迟铮点头，“三天前你提过，装备补给是他负责的。”
“我当时觉得正常。”林战嗓音发沉，“所有流程都合规，文件也齐全……我没想过他会……”
“你不该想。”尉迟铮打断，“你只负责联络，审批不在你的防线上。问题不在疏忽，而在信任链条被污染了。”
他转身走向角落一台废弃监控终端，接口早己老化。他用军刺刮去氧化层，将数据线强行接入主板。几分钟后，屏幕闪出一段录像：时间戳为凌晨一点五十分，一名身穿制服的身影刷卡进入档案机要区。面部被帽檐遮挡，但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清晰可见——一圈缠绕的蛇形纹路，鳞片细节分明。
林战瞳孔骤缩，“这戒指……和码头袭击者的一样。”
“不是巧合。”尉迟铮将视频定格，放大戒指部位，“‘蛇医’出现在这里，说明沈砚的触角早就伸进了专案组。而能让一个杀手自由进出公安内网机房的人，不可能只是个副主管。”
林战沉默片刻，“你是说，陈昭本来就是沈砚的人？”
“三年前‘影狼’解散当晚，庆功宴的安保名单是谁批的？”
“……陈昭。”
“那次任务失败前两个小时，谁临时更改了通讯中继站的维护计划？”
“也是他。”
尉迟铮合上解析器，“他不是被收买。他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从一开始，就在等我们重新集结。”
空气仿佛凝住。
林战缓缓靠上墙，“所以那些袭击……安全屋暴露……都是他提供的坐标？”
“不止是坐标。”尉迟铮拿出那张被拆解的手机主板碎片，“伪造的会议频段、假指令、冒充接头人，全都需要内部权限支持。尤其是那份‘暂停灰烬协议’的电子令，用的是陈昭专属签章模板，连审批层级都匹配。”
“可他为什么要现在动手？”林战问，“我们还没真正展开行动。”
“因为我们开始查桥墩。”尉迟铮盯着他，“你报修的时候用了正式编号。那个编号只在审批系统里流转。一旦有人查询记录，就会触发自动上报机制。他就是顺着这条线，找到了你的联络节点。”
林战闭上眼，拳头攥紧。
“这不是你的错。”尉迟铮语气不变，“他是设计流程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利用流程。我们犯的唯一错误，是以为系统还干净。”
林战睁开眼，“接下来怎么办？揭发他？”
“不行。”尉迟铮摇头，“现在拿证据去举报，只会打草惊蛇。他背后还有整张网，贸然出手，反而会让更多人陷入危险。”
“那你打算？”
“等。”
“等什么？”
“等他再动一次手。”尉迟铮将数据卡封入防水袋，塞进贴身衣袋，“只要他还想继续监听、继续追踪，就一定会留下新的痕迹。而这一次，我会顺着他的信号，反向打进沈砚的核心。”
林战看着他，“你准备一个人查到底？”
“我不是一个人。”尉迟铮望向通道出口的方向，“我是最后一道防线。”
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机械轰鸣，像是大型水泵启动。地面微微震颤，头顶管道渗下的水滴节奏被打乱。
尉迟铮抬手，将军刺从袖鞘中抽出半寸，检查刃口是否完好。
林战低声问：“下一步怎么走？”
风从通道深处吹来，带着潮湿的铁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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