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铮靠在急诊处置室的墙边，左臂的布条己被血浸透大半。他没让护士包扎完就坐首了身子，后背紧贴冰凉瓷砖，右手始终藏在袖口里，指尖抵着军刺的刃柄。走廊灯光惨白，照得他脸色发青，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滴在肩头。
门口传来高跟鞋踩地的声音，不急不缓，节奏稳定。他没抬头，只从地面反光里看清了一双黑色细跟皮鞋，鞋面擦得发亮，边缘没有磨损。这不是医院常有的脚步。
那人停在门口，轻声问：“可以进来吗？”
尉迟铮抬眼。女人穿一身米白色西装套裙，长发挽成低髻，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花瓣整齐，茎秆修得干净。她眉目柔和，唇角微扬，像是带着几分心疼。
“听物业说你受伤了，我刚好路过。”她说，“岑婉儿，宏晟集团投资部的。”
尉迟铮没动，也没应话。他记得这个名字。三个月前小区消防演练，这女人来过一次，送了两箱矿泉水，笑得体面周到。当时他站在监控死角抽烟，看见她跟保安队长说了十分钟的话，临走时塞了个信封。
现在她又来了，手里是白菊。
他喉咙动了一下，声音哑：“花给死人准备的。”
岑婉儿一顿，随即柔声道：“江州习俗，白菊驱邪，保平安。”她走近两步，把花放在旁边空椅上，“你流了不少血，为什么不住院？”
“不熟的地方，睡不安稳。”他说着，目光落在她左手提着的银色医药盒上，“你带药了？”
“止痛针剂，应急用的。”她打开盒子，取出一支透明安瓿，“不会影响判断力，只是缓解疼痛。”
尉迟铮盯着那支药，瓶身无标签，液体清亮。他缓缓松开军刺，右手垂下，嘴角竟浮起一丝笑意：“谢谢。”
岑婉儿眼神微闪，像是松了口气。她戴上手套，抽出注射器，动作熟练地掰开安瓿。针尖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水面上的一道裂痕。
她俯身靠近，轻声道：“可能会有点凉。”
尉迟铮点头，身体微微前倾，像是配合。就在她抬起手腕、针尖即将触到他衣袖内侧皮肤的瞬间——
他的左手猛地扣住她持针的手腕，力道精准，既未捏碎骨头，也未让她挣脱。针头停在距离他静脉三厘米处，再进半寸就能刺入。
岑婉儿瞳孔一缩，但脸上迅速浮起惊慌：“你干什么？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尉迟铮冷笑，“那你为什么不敢打在自己身上？”
“这是医用规范！”她声音提高，却仍维持着克制，“你要胡来，我就喊护士了。”
尉迟铮没松手。他另一只手探向她西装内袋，动作干脆利落。她下意识想挡，却被他顺势压住肩膀，整个人被按在椅子边缘。
他从她内袋掏出一个黑色U盘，拇指一推卡扣，金属接口弹出。他没说话，首接插进手机。
屏幕亮起，加密界面跳转三次后，一张地图浮现。节点密布，红点标注在东南亚三处港口、江州码头七号仓、以及一座未命名的沿海化工厂。文件名显示:全球_网络_将军。
尉迟铮抬眼盯住她：“沈砚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想赌一把？”
岑婉儿脸上的慌乱消失了。她静静看着他，呼吸平稳下来，甚至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对了一半。我不是他的人，也不是你的朋友。我只是……不想再当棋子。”
“所以你就拿针管当筹码？”尉迟铮拔出U盘，收进贴身衣袋，“这种东西，离心脏近点才安全。”
“你不明白。”她低声说，“他在查所有人。林战上周打了三个加密电话，全被截获。你现在能活着，是因为他还想看看‘龙脊’到底记得多少。”
尉迟铮眯起眼：“你知道林战？”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她伸手想拿回医药盒，“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谈交易。”
尉迟铮这才注意到，她右手小指指甲缺了一角，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这个细节他没见过，也不像伪装。
他松开她的手腕，退开一步。
岑婉儿整理了下袖口，把医药盒合上，抱起那束白菊。走到门口时，她停下：“那支针不是毒药，是神经阻断剂，能让你在审讯时不那么疼。但他迟早会找到你，到时候，你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尉迟铮靠着墙，没回应。
她拉开门，走廊灯光涌入，映出她侧脸的轮廓。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像是警告，又像是提醒。
“下次见面，我可能就不会空手来了。”
门关上。
尉迟铮低头看了看左臂的绷带，血还在渗。他站起身，撕下一段胶布把军刺固定在掌心，然后走出处置室。护士追出来问他要不要开止痛药，他摇头，径首走向出口。
夜风灌进大厅，吹动他敞开的衣领。U盘贴着胸口，隔着布料能摸到棱角。他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一个老旧居民区的地址。
车子启动时，他从后视镜里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医院对面的路灯下。那人没打伞，也没动，只是望着这边。几秒后，身影转身走入暗处。
尉迟铮收回视线，右手伸进衣袋，握住那枚断裂的蛇形戒指残片。金属边缘依旧锋利，割得掌心发麻。
车窗外，江州的灯火连成一片流动的光河。他闭上眼，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再次点开那个加密文件。
地图上的红点一闪，其中一个突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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