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电崖的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一天天流逝。
辰逸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每日清扫院落,观察那株名为“噬魂幽雷木”的诡异植物,其余时间便全部用来修炼《混元藏道诀》。
此地的雷电灵气虽暴烈,却极其精纯,对淬炼法力和神魂有着意想不到的奇效。加之无人打扰,他的进境反而比在外围时快了不少,修为稳步向着炼神还虚的境界迈进,那敛藏气息的功夫更是愈发纯熟,几近本能。
然而,他心中的那根弦却从未放松过。
他知道,自己始终处于圣人的注视之下。那笼罩山崖的紫色雷电禁制,那两位如同石雕般守在入口处的执法仙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身的处境。
伴圣如伴虎。
这句话,他如今有了刻骨铭心的体会。通天教主将他安置于此,绝非一时兴起。那日的“梦呓”终究是起了作用,只是这作用带来的,是福是祸,尚难预料。
他必须时刻谨言慎行,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逾越。
这一日,他正如同往常一样,默默清扫着院落中的落叶。那噬魂幽雷木今日似乎格外“活泼”,叶片上电光流转不息,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引得周遭灵气都微微躁动。
辰逸并未在意,只当是这灵植的特性。他扫到树下,正准备将几片落在根部的枯叶扫走。
突然——
那噬魂幽雷木的一条纤细枝桠毫无征兆地猛地一弹,如同一条紫色的毒蛇,带着一缕凝练的幽暗电光,首刺辰逸的手腕!
速度快得惊人!更是悄无声息!
辰逸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手腕一麻,一股阴冷刺骨、却又夹杂着狂暴雷煞的气息瞬间钻入体内,首冲神魂识海!
“不好!”
他心中大骇,瞬间魂飞天外!
这诡异灵植竟然会主动攻击人?而且这攻击首指神魂,歹毒异常!
他下意识地就要运转全部法力抵抗,但就在法力即将勃发的刹那,他硬生生止住了!
不能抵抗!至少不能显露出全力抵抗的迹象!
《混元藏道诀》的核心精义在于“藏”!若此刻爆发出远超炼气化神境的法力,岂不是立刻暴露了自己隐藏修为的事实?那之前所有的伪装和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电光火石之间,辰逸做出了决断。
他强行压下本能的反抗,只将《混元藏道诀》的敛藏之能发挥到极致,并非抵御,而是“引导”和“吸收”!
他让那缕幽暗电芒绝大部分能量依旧冲入识海,制造出被重创的假象,同时暗中运转法诀,将其中最为精纯的一丝雷电精气悄然剥离,导入经脉,缓缓炼化。而绝大部分的阴冷雷煞之力,则任由其在识海中肆虐,制造出痛苦不堪的表象。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七分真,三分演),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向后抛飞出去,手中扫帚跌落在地,身体剧烈抽搐,口鼻眼耳之中,竟隐隐有细微的紫色电丝溢出!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气息急剧衰弱,神魂波动变得混乱不堪,看上去就像是遭到了致命的重创,随时可能魂飞魄散!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被攻击到倒地“重伤”,不过眨眼之间。
也就在辰逸倒地的瞬间,笼罩山崖的雷电禁制微微一闪。
一道模糊的紫色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小院之中,正是通天教主!
他依旧是那副平淡漠然的神情,目光先是扫过那株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噬魂幽雷木,然后才落在倒地抽搐、气息奄奄的辰逸身上。
辰逸心中紧张到了极点,拼命维持着“重伤濒死”的状态,将《混元藏道诀》运转到前所未有的极致,甚至不惜真的让部分雷煞之力损伤些许神魂,以求逼真。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圣人之能,洞察秋毫,任何一点破绽都可能万劫不复。
通天教主看了辰逸片刻,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并未立刻出手救治,反而像是……在观察,在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辰逸感觉自己的神魂真的在那雷煞侵蚀下开始受损,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起来。就在他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以为教主真的要眼睁睁看他去死的时候——
通天教主终于动了。
他屈指一弹,一滴晶莹剔透、蕴含着无穷生机与造化之力的水珠,凭空出现,滴落在辰逸的眉心。
嗡!
辰逸只觉一股清凉浩瀚、无法形容的磅礴生机瞬间涌入体内,如同甘霖洒落焦土,所过之处,那肆虐的阴冷雷煞如同冰雪消融,迅速被净化、驱散。受损的经脉、法体乃至神魂,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修复、滋养,甚至比受伤之前更加坚韧、纯净!
不过瞬息之间,那足以让真仙重创甚至陨落的噬魂幽雷,便被彻底化解。
辰逸“悠悠转醒”,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与茫然,挣扎着爬起身,对着通天教主就要叩拜:“弟…弟子多谢教主救命之恩!”
通天教主却淡淡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此乃‘噬魂幽雷木’,生于幽冥雷墟,能吞噬神魂,反哺雷精。其性桀骜,攻击一切靠近之生灵。吾将其植于此,本欲借其雷煞淬炼一物。”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辰逸身上,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寻常真仙,受此一击,亦非死即残。汝竟能撑到吾出手,倒是……命不该绝。”
辰逸心中凛然,知道这是试探!教主在试探他的底细!
他连忙低下头,脸上挤出后怕和侥幸的神色,声音依旧虚弱:“弟子……弟子也不知为何……只觉得那雷电入体,痛苦万分,神魂欲裂……本以为必死无疑……定是教主洪福庇佑,弟子才侥幸捡回一条贱命……”
他将所有生机都归功于那滴救命之水,绝口不提自己暗中引导吸收雷精、以及《混元藏道诀》护持之功。
通天教主沉默地看了他片刻,也不知是否相信了他的说辞,最终只是淡淡道:“既是如此,日后照料此木,需更加小心。此物之雷煞,于汝而言,既是劫难,亦是……锤炼。”
说完,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虚空般,消失不见。
仿佛他此次前来,真的只是为了救治一个不小心被灵植所伤的杂役,顺便提醒一句。
但辰逸却跪在原地,久久没有起身,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一瞬间,他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以及圣人那深不可测的心思!
那噬魂幽雷木的攻击,究竟是偶然,还是……圣人的又一次试探?甚至是一次警告?
伴圣如伴虎,此言丝毫不假!在圣人眼中,他恐怕真的与蝼蚁无异,生死皆在一念之间。今日可救他,明日亦可随手碾死他。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唯有自身强大,方能真正掌握命运!
经此一遭,辰逸原本心中还存在的一丝侥幸和依赖,彻底烟消云散。
将生存的希望寄托于圣人的仁慈或赏识,无疑是愚蠢的。量劫之下,圣人亦需博弈,岂会真正在意他一个蝼蚁的死活?
通天教主将他留在身边,或许有观察之意,或许有利用之心,但绝无半分温情。
他必须尽快强大起来!必须拥有足以在即将到来的滔天劫难中自保,甚至争得一线生机的能力!
而眼下,这紫电崖,这噬魂幽雷木,这浓郁的雷电灵气,乃至圣人偶尔的“关注”,固然危险重重,却也未尝不是一场机遇!
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缓缓站起身,擦去嘴角残留的一丝血迹(刚才为了逼真,他确实逼出了一些),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走到那株噬魂幽雷木前,不再像之前那样仅仅例行公事地观察,而是开始真正地、仔细地研究起来。
研究它的特性,它的攻击模式,它蕴含的雷煞与生机。
既然此物之雷煞既是劫难,亦是锤炼。
那他便要在这劫难之中,锤炼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一个初步的、模糊的避劫、求生、乃至反击的计划,开始在他心中慢慢酝酿。
他要在这圣人眼皮底下,争那一线属于自己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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