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逸沉浸在十绝阵中枢那浩瀚而狂暴的灵气海洋中,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神魂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冲击,却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成长着。
他对十绝阵的运转规律把握得越发精妙,往往能在细微之处察觉隐患,提前预警。多宝道人虽言语不多,但每次调整阵法后,辰逸都能感觉到笼罩自身的压力似乎减轻一丝,流转而来的灵气也更为精纯些许。这无声的认可,让他更加专注。
然而,在这极致的专注中,他凭借《混元藏道诀》赋予的超常感知,渐渐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迹象。
十绝阵的灵气流转,整体上固然磅礴浩瀚,契合阵法要义,但在某些极其隐晦的节点,能量的汇聚与输出,似乎存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协调。
这种不协调并非阵法本身的瑕疵,更像是——人为刻意留下的后门!
尤其以“烈焰阵”与“落魂阵”最为明显。这两阵的煞气最为酷烈,杀伐最重,那隐晦的节点往往隐藏在煞气爆发最猛烈之处,极难察觉。若非辰逸对能量流动有着异乎常人的敏感,加之《混元藏道诀》对“异常”的天然警觉,根本无从发现。
“这是……”辰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
是多宝道人有意为之?不可能!他坐镇中枢,一心对敌,岂会自毁长城?更何况这些节点极其凶险,一个操控不当,反噬自身首当其冲!
那便是……布阵之时便己埋下的暗手?是谁?持“烈焰阵”图的乃是罗宣,持“落魂阵”图的则是姚宾。皆是随侍七仙中的人物,地位尊崇,为何要如此?
辰逸不敢声张,甚至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他只能一边继续履行监控之责,一边更加小心翼翼地留意那些异常节点,并将《混元藏道诀》运转到极致,将自身所有惊疑与恐惧深深敛藏。
他发现,这些暗手并非要立刻破坏大阵,更像是一种预备手段,一旦启动,便能在关键时刻令阵法威力大减,甚至反噬主阵之人!
其心可诛!
就在辰逸心绪不宁之际,中枢密室的门户禁制微微一闪,一道身影悄然入内,竟是灵牙仙。
他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先是向多宝道人行礼:“大师兄,风吼阵运转无碍,西周派了几个探阵的,皆被罡风吹得形神俱灭了。”
多宝道人微微颔首,目光并未离开主阵眼。
灵牙仙这才仿佛刚看到辰逸一般,走到他身旁的副阵眼处,啧啧称奇:“辰逸师侄果然天赋异禀,竟能在此地坚持如此之久,还能辅助大师兄调控阵法,真是后生可畏啊。”
辰逸连忙收敛心神,恭敬道:“师叔谬赞,弟子只是尽力而为,全仗大师兄主持大局。”
灵牙仙笑了笑,看似随意地将手搭在副阵眼边缘,输入一股法力,协助稳定阵法,实则却借着阵法灵气波动的掩护,向辰逸传来一道极其隐晦的神念:
“小子,可是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辰逸心中剧震,差点维持不住功法!灵牙仙竟然知道?他是在试探,还是……
他强行压下惊骇,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疲惫:“弟子愚钝,只觉阵法玄奥,穷尽心力亦难窥万一,不知师叔所指何物?”
灵牙仙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神念再次传来,却带上了几分意味深长:“哦?是吗?那烈焰熊熊,落魂渺渺,其中的‘别有洞天’,师侄竟未察觉?倒是让师叔我有些失望了。”
辰逸头皮发麻,知道瞒不过去了!这灵牙仙定然也发现了那暗手,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内情!他是在拉拢自己,还是另有所图?
就在辰逸不知如何回应之际,灵牙仙的神念再次响起,却透出一丝凝重与警告:“有些事,看到了,便烂在心里。这汜水关是棋盘,你我都不过是棋子,甚至执棋者,也未必能完全掌控全局。妄动,便是取死之道。好生辅助大师兄,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说完,他不等辰逸回应,便收回手掌,笑呵呵地对多宝道人道:“大师兄,此地有辰逸师侄相助,想必无虞。师弟我去其他几阵看看,免得那些小辈出了纰漏。”
多宝道人“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灵牙仙又对辰逸笑了笑,转身离去,仿佛只是寻常过来巡查一番。
辰逸却呆立在原地,心中波澜万丈,久久无法平静。
灵牙仙的话,如同惊雷,在他心中炸响!
“棋盘”、“棋子”、“执棋者”……这分明意有所指!难道这十绝阵中的暗手,牵扯到截教内部更深层的斗争?甚至……涉及到那位至高无上的师尊?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量劫之下,果然步步杀机,不仅来自外部强敌,更来自内部的阴谋与算计!
他再次看向主阵眼中多宝道人那沉稳的背影,心中滋味复杂。这位大师兄,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也身在局中?
接下来的时间,辰逸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一边继续监控阵法,一边暗中留意那些异常节点,发现它们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随着阵法运转缓缓变化,如同潜伏的毒蛇,等待着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刻。
又过了两日,十绝阵外终于有了动静。
西周阵营显然无法坐视汜水关被十绝阵护住,开始派人试探性破阵。
这一日,负责试探“天绝阵”的,竟是两名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的道人,自称来自西方教,口称“此阵与我西方有缘”,欲要“度化”阵中煞气。
结果刚入阵不久,天绝阵内便传来两声凄厉惨叫,随即两道元神慌慌张张地逃出,头也不回地投向西方去了,连狠话都来不及放一句。显然是吃了大亏,仗着西方秘法才侥幸逃得元神。
金光仙的声音通过中枢阵盘传来,带着一丝不屑:“哼,西方教的人也来凑热闹,不自量力!”
多宝道人淡淡道:“西方教二位圣人虽未亲至,但其门下亦不可小觑。此番只是试探,后续必有强手。”
果然,不久后,“地烈阵”迎来强敌。入阵者乃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惧留孙!此人法力高深,尤其擅长遁地之术和捆仙绳法宝。
地烈阵内顿时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之声,大地开裂,烈焰喷涌,煞气冲霄!显然爆发了激烈大战。
通过阵盘,辰逸能模糊感知到阵内情况。那惧留孙果然厉害,在地烈阵中穿梭自如,捆仙绳出神入化,竟数次险些捆住主持阵法的虬首仙!
虬首仙暴怒连连,剑气纵横,却似乎总差之毫厘。双方僵持不下。
辰逸凝神感知,忽然察觉到地烈阵某一处煞气汇聚节点运转似乎慢了半拍,导致阵法出现了一丝微小的破绽!正是那隐藏的暗手在作祟!
而惧留孙的天眼似乎捕捉到了这一闪即逝的破绽,捆仙绳化作金光,首射虬首仙!
危急关头,辰逸也顾不得许多,几乎是本能地调动副阵眼的权限,将一股精纯灵气强行注入那滞涩的节点!
嗡!
地烈阵猛地一震,那丝破绽瞬间弥合!捆仙绳擦着虬首仙的衣角掠过,无功而返!
“嗯?”阵外传来惧留孙一声惊疑不定的轻哼,显然没料到阵法变化如此之快。
“找死!”虬首仙抓住机会,怒吼一声,地烈阵威力全开,无数地火岩浆喷涌而出,将惧留孙暂时逼退。
“多管闲事!”与此同时,辰逸脑海中响起一声极其细微、却充满阴冷怒意的冷哼!显然是那布置暗手之人察觉到了他的干扰,发出的警告!
辰逸心中一寒,连忙收敛气息,装作无事发生。
主阵眼处,多宝道人微微侧头,看了辰逸一眼,目光深邃,却并未说什么。
地烈阵大战暂歇,惧留孙似乎觉得此阵棘手,暂时退去。
经此一事,辰逸更加确定了阵中有内鬼的事实,也愈发感到自身处境的危险。他己然在不经意间,得罪了那隐藏的黑手。
又过了半日,中枢密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来的,却是浑身带伤、气息萎靡的罗宣!他主持的“烈焰阵”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似乎吃了不小的亏。
“大师兄!”罗宣一进来便噗通跪下,声音悲愤,“弟子无能!烈焰阵……烈焰阵被那玉虚宫弟子,一个叫萧臻的混蛋用异宝暗算,阵法反噬,弟子身受重伤,恐难再主持大阵了!”
多宝道人眉头紧锁:“萧臻?此人名声不显,有何异宝能破你烈焰阵?”
罗宣咬牙切齿道:“是一枚古怪的钉子状法宝,歹毒无比,专破火系阵法!弟子一时不察,被其暗算!请大师兄责罚!”
辰逸在一旁听得心中冷笑。什么异宝暗算?分明是那隐藏的暗手在关键时刻发作,导致阵法反噬!这罗宣,八成就是内鬼之一,此刻不过是苦肉计,想趁机脱身!
多宝道人沉默片刻,缓缓道:“既如此,你便先下去疗伤。烈焰阵……暂由吾亲自接管。”
“谢大师兄!”罗宣如蒙大赦,连忙磕头,挣扎着起身退下。在经过辰逸身边时,他眼角余光扫过辰逸,那目光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怨毒与警告。
辰逸心中一凛,知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罗宣离去后,多宝道人亲自接手烈焰阵的操控。辰逸立刻感觉到,烈焰阵的运转顿时变得流畅磅礴了许多,那隐藏的暗手似乎被多宝道人以强横法力暂时压制了下去。
然而,辰逸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
内鬼己然浮出水面,却只是冰山一角。这十绝阵中,还隐藏着多少这样的暗流?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中枢密室的传讯法阵突然亮起,传来把守关墙的弟子急促惊慌的声音:
“报!大师兄!不好了!关外……关外来了一队打着商军旗号的人马,为首者自称……自称是太师闻仲之师,金灵圣母座下弟子,余元!要求开关放入!”
“余元师叔?”辰逸一愣,此人他听说过,据说是金灵圣母颇为看重的一名弟子,修为高深,但常年在外,怎会突然来此?
多宝道人也是眉头一皱:“余元?他怎会来此?确认身份了吗?”
“确认了!确是余元师叔无疑!他还带来了大批粮草物资,说是听闻太师重伤,特来相助!”守关弟子回道。
多宝道人沉吟片刻,道:“既是同门,又带来物资,便放他入关。引他来帅府见我。”
“是!”
辰逸心中却莫名生出一丝不妥之感。值此关键时刻,一位久未露面的同门突然带着大批物资到来?未免太过巧合。
他下意识地运转《混元藏道诀》,仔细感知着传讯法阵中残留的那一丝气息……
突然,他脸色猛地一变!
在那看似正常的同门气息之下,他竟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闻仲所中噬魂煞同源,甚至更为阴冷诡异的波动!
这余元……有问题!
“大师兄!不可!”辰逸几乎脱口而出,“那余元师叔……气息有异!恐非善类!”
多宝道人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看向辰逸:“你说什么?”
辰逸急声道:“弟子感知到其气息深处藏有诡异煞气,与闻仲师叔所中之毒同源!此时前来,定然有诈!”
多宝道人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死死盯着传讯法阵,圣人之念铺天盖地般扫向关外!
片刻之后,他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震怒!
“好胆!竟敢冒充吾截教门人!”
他猛地起身,恐怖圣威瞬间爆发!
“传令!紧闭城门!启动困阵!拿下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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