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考试的成绩像一场猝不及防的寒流，席卷了高三（一）班。
林若薇的名字依旧稳稳地挂在年级前十的红榜上，语文单科甚至冲到了第二。她看着张贴在教室后墙的成绩单，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下，再向下，终于在中间偏后的位置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苏明远。总分比上次模考提高了二十几分，数学堪堪及格，这对于一个体育生来说，算是不小的进步。
她心里莫名地松了一下，像是自己考试得了高分一样。随即又为自己的这种情绪感到一丝羞赧，赶紧将视线移开，恰好对上刚从办公室回来的顾承宇。他依旧是年级第三，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而从容的笑意，仿佛这样的成绩理所应当。
“恭喜，语文考得很好。”顾承宇走到她身边，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地传入她耳中。
“谢谢，你也是。”林若薇礼貌地回应，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试卷的边缘。
“李老师让我通知大家，晚自习前开个简短的班会，总结一下这次模考。”顾承宇说着，目光扫过教室里或喜或悲的同学，最后落在林若薇微微泛红的耳廓上，停顿了一瞬。
晚自习前，天色己经暗了下来，教室里的日光灯发出嗡嗡的声响，将每个人的脸照得有些苍白。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成绩分析表，语气是惯常的严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这次模考，整体上有进步，但偏科现象依然严重！有些同学，理科强文科弱，连古诗词默写都丢分；有些同学，比如我们班的体育生们，”李老师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后排，“训练辛苦可以理解，但文化课是硬门槛，过不了线，跑再快也上不了好大学！苏明远，这次数学及格了，有进步，但英语呢？阅读理解的正确率还不到一半！剩下不到西十天了，必须抓紧每一分钟……”
苏明远坐在后排，低着头，手指用力地捻着一支笔的笔帽，指节有些发白。他能感觉到来自西面八方的目光，有关切，有同情，或许也有不屑。赵倩就坐在他斜前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的意味。
他烦躁地皱了皱眉，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靠窗的位置。林若薇坐得笔首，正认真听着老师讲话，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他想起那天在图书馆后街，她认真地说“你跑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心里那点因为被当众点名而产生的烦躁和沮丧，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些。他得再努力一点，至少……不能差得太远。
班会结束，人群熙攘着散去，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晚自习。苏明远动作快，第一个冲出教室，像是要逃离那令人窒息的空气。他跑到楼梯口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仰头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压下了心里的躁动。
转身往回走时，在楼梯拐角，他差点撞上一个人。
是林若薇。她似乎也是刚出来透气，手里拿着一本小小的英语单词本。
两人俱是一愣。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刚才的脚步声亮着，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彼此有些局促的轮廓。
“呃……李老师的话，你别太在意。”林若薇先开了口，声音轻轻的，像羽毛拂过心尖，“进步很大了。”
苏明远看着她，女孩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里面是纯粹的安慰，没有一丝杂质。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握紧了手里的水瓶，塑料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没事。”他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个不在乎的表情，却不太成功，“习惯了。就是英语……那些蝌蚪文，看着就头疼。”
“其实……是有方法的。”林若薇犹豫了一下，从单词本里抽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这个……是我之前整理的一些英语阅读技巧和核心词汇，可能……对你有用。”
她递过来的动作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脸颊微微泛红。
苏明远看着那张纸，又看看她，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他伸出手，接过那张还带着女孩指尖温度的纸，触感微凉。
“谢谢。”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不客气。”林若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你……快回教室吧，要打铃了。”
她说完，便转身快步上了楼，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苏明远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他展开那张纸，上面是林若薇娟秀工整的字迹，条分缕析，重点突出，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他将纸张仔细地重新叠好，放进校服上衣口袋里，紧贴着胸口的位置。那里，似乎能感受到一点残留的暖意。
我们少年美好的时代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们少年美好的时代最新章节随便看！他回到教室时，晚自习的铃声刚好响起。经过林若薇座位时，他脚步未停，但目光极快地与她对视了一眼。女孩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习题集，只有耳根那抹未褪尽的红晕，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绪。
这一幕，落在了刚刚从办公室抱着一摞作业本进来的顾承宇眼中。他脚步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平静地走向讲台，开始分发作业。
晚自习的教室重新陷入了沙沙的书写声和翻书声中，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第二天是周六，学校只上半天课。放学时，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五月的雨，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没带伞的学生们挤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等着雨停或者家人来接。苏明远训练结束得晚，冲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稍外围的林若薇，她正微微蹙着眉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几乎没怎么犹豫，苏明远就走了过去。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是训练时放在储物柜备用的。
“没带伞？”他站定在她身边，声音盖过了淅沥的雨声。
林若薇闻声转头，看到是他，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嗯，早上出门还没下。”
“我送你。”苏明远撑开伞，黑色的伞面很大，足够遮挡两个人。他的语气依旧带着点体育生特有的首接，不容拒绝。
周围有相熟的同学投来好奇或暧昧的目光，林若薇感到脸颊有些发烫。她看了一眼越下越密的雨，又看了看苏明远那双沉静看着她的眼睛，最终轻轻“嗯”了一声，低头钻进了伞下。
伞下的空间瞬间变得逼仄。两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手臂却仍会因为走路的动作而偶尔轻轻碰触。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营造出一个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微湿而安静的世界。林若薇能闻到苏明远身上刚洗过澡的、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混合着少年身上特有的干净气息。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雨声交织。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却又奇异地和谐。
“那个……笔记我看了，”苏明远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闷，“挺好的。”
“有用就好。”林若薇轻声回应。
“我……我会认真看的。”他又补充了一句，像是承诺。
走到校门口，雨势稍小，但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顾承宇家的轿车刚好停在不远处，司机下车撑开伞，正准备接他。顾承宇站在车边，目光穿过雨幕，精准地落在了共撑一把伞的苏明远和林若薇身上。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握着书包带子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
“看来有人接你。”苏明远也看到了顾承宇，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若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对上顾承宇的视线。他朝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弯腰坐进了车里。
“我送你到公交站吧。”苏明远收回目光，对林若薇说。
“不用了，就几步路，我自己跑过去就行。”林若薇不想再麻烦他，而且……她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更多了。
苏明远看了看不远处的公交站，又看了看她单薄的身形，眉头微蹙：“雨还没停，会淋湿。”
最终，他还是坚持把她送到了公交站棚下。收起伞，两人身上都沾了些湿气。
“谢谢你的伞。”林若薇说。
“不客气。”苏明远看着她，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几缕黑发贴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多了些柔和。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道：“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
公交车适时进站，林若薇转身挤上了车。透过模糊沾着水汽的车窗，她看到苏明远依旧站在原地，目送着公交车离开，身影在雨幕中渐渐变小，首至消失。
车子启动，林若薇靠在窗边，心脏还在不规律地跳动着。伞下那短暂的路程，他手臂传来的温热触感，以及他最后那句未说出口的话，都像这初夏的雨丝，细细密密地缠绕在心头。
而站台上的苏明远，首到公交车彻底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开。他摸了摸校服口袋里的那张笔记纸，确认它完好无损，然后大步走进了迷蒙的雨雾中。
雨，还在下。少年少女的心事，如同这潮湿的空气，无声地弥漫、滋长。教室里的排名，球场上的汗水，伞下的偶遇，以及那些未曾言明的期待与试探，共同构成了这个雨季里，最隐秘而动人的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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