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在车间里一顿“骂街立威”，效果显著。小组长郭大撇子见了他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工友们更是敬而远之，连车间主任老马路过他的工位，都下意识地加快脚步，生怕被这位“骂街小王子”逮住进行“思想交流”。
然而，林凡的“威名”和“事迹”，终究还是传到了厂领导耳朵里。
眼下正是狠抓思想、严抓纪律的风口浪尖，林凡这种“害群之马”、“落后典型”，自然引起了厂里某些领导的“高度重视”。尤其是分管后勤和思想工作的李主任，觉得自己有必要“挽救”一下这个失足青年，至少，得敲打敲打，让他别那么扎眼，免得带坏了风气，或者…惹出更大的乱子。
于是，这天刚上班没多久，车间主任老马就苦着脸，磨磨蹭蹭地找到正对着零件打哈欠的林凡。
“林凡啊…”老马搓着手，表情尴尬，“那什么…厂办李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林凡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李主任？哪个李主任？食堂吃饭不给钱那个？”
老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哎呦我的祖宗！你小点声！是分管后勤和宣传的李副主任！找你谈话！”
“谈话？”林凡来了点兴趣，“谈什么？谈理想还是谈人生？还是谈他小舅子倒卖仓库物资的事儿？”
老马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捂住林凡的嘴（虚掩，没敢真捂）：“姑爷爷！您嘴上有个把门的行不行！就是例行谈话！肯定是你在车间…嗯…表现比较突出，领导关心你！快去快去！”
林凡撇撇嘴，表现突出？是骂街骂得比较突出吧。
他大概能猜到这李主任找他干嘛。无非是威逼利诱，让他老实点，别惹事。
行啊。正好闲着也是闲着。
林凡拍拍屁股站起来，跟着如同送瘟神一样的老马，往厂办大楼走去。
一路上，老马絮絮叨叨地叮嘱：“林凡，算我求你了，见了领导，收敛点！好歹应付过去！别惹祸！不然咱们车间都跟着倒霉…”
林凡嗯嗯啊啊地答应着，心里却在盘算待会儿怎么“发挥”。
到了厂办，老马指指副主任办公室的门，像躲炸弹一样溜了。
林凡整了整衣领（并没有），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
林凡推门进去。李副主任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梳着油光水滑的干部头，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放着茶杯和文件，一副日理万机的样子。
看到林凡，他放下文件，脸上挤出一个看似和蔼实则官腔十足的笑容：“是林凡同志吧？坐。”
林凡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在对面的椅子上一坐，二郎腿。
李副主任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笑容：“林凡同志啊，今天叫你来，没什么大事，就是随便聊聊，了解一下你的思想动态和工作情况。你不要有压力。”
林凡点点头：“领导您尽管问，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无不实，实无不细…”
李副主任被他这一串成语弄得有点懵，轻咳一声：“好，好。那我就首说了。最近呢，厂里接到一些反映，说你在车间里…嗯…言辞比较激烈，和同事关系处理得不太好，甚至顶撞领导…有没有这回事啊？”
林凡一脸惊讶：“有这种事？谁反映的？是不是郭大撇子？领导您可千万别信他的！这人思想有问题！作风不正派！他这是打击报复！”
李副主任：“……哦？他怎么打击报复你了？”
林凡立刻来劲了，身体前倾，如同找到了知音：“领导！您可算问到点子上了！我正想向您汇报呢！”
“这个郭大撇子，身为小组长，不以身作则，反而利用职权，欺压工友！克扣我们的加班费！虚报工时吃空饷！还偷拿车间的废铜烂铁出去卖！证据我都攒着呢！”
李副主任脸色微变，他没想到林凡不按常理出牌，反而先告起状来了！他小舅子就在后勤，跟郭大撇子有点不清不楚的联系，这事可不能深究！
他赶紧打断：“哎，林凡同志，我们今天不谈具体个人的问题，主要谈你的思想…”
“我的思想没问题啊！”林凡一脸无辜，“我的思想就是紧跟领导步伐，坚决同一切损害工厂利益、损害工人兄弟利益的行为作斗争！领导，郭大撇子这种行为，是不是损害工厂利益？是不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我跟他激烈斗争，难道错了？难道要像某些人一样，同流合污，沆瀣一气，那才是思想正确？”
他一套大帽子扣下来，反而把李副主任给将住了。
“这个…斗争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嘛…”李副主任试图拉回话题，“比如，要注意团结…”
“我很注意团结啊！”林凡抢过话头，“我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工人兄弟，共同反对郭大撇子这种蛀虫！领导您不知道，车间里苦秦久矣…哦不对，苦郭久矣！大家是敢怒不敢言啊！也就是我，仗义执言，不怕打击报复！领导，您可得为我们主持公道！”
李副主任额头开始冒汗了。这怎么变成林凡向他汇报工作了？还主持公道？主持个屁！再主持就要把他小舅子主持进去了！
他赶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尴尬：“林凡同志的热情是好的…但…但我们还是谈谈你自身…”
“我自身好得很！”林凡一拍大腿，“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就是一想到厂里有郭大撇子这种害群之马，我就寝食难安，忧心如焚啊！领导！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起来！我建议，成立一个调查组，由您亲自挂帅，我当副组长，咱们深入车间，发动群众，彻底查清郭大撇子的腐败问题！还轧钢厂一个朗朗乾坤！”
李副主任差点被茶水呛死！还副组长？让你去查？那不得把天捅破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林凡根本不是来接受谈话的，是来给他找麻烦的！
他赶紧放下茶杯，脸色一板：“林凡同志！你不要东拉西扯！我们现在谈的是你的问题！你态度不端正，言语粗鲁，影响车间生产秩序！这是事实！”
林凡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领导，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我对坏人坏事斗争激烈了点，就是态度不端正？就是言语粗鲁？那难道要对郭大撇子之流笑脸相迎，阿谀奉承，那才叫态度端正？才叫言语文明？领导，您这评判标准，有问题啊！很容易让人怀疑您的立场啊！”
“你！”李副主任气得差点拍桌子，“林凡！你这是在质疑领导！”
“我不敢！”林凡立刻否认，但语气却毫无惧意，“我是在帮领导明辨是非！领导您日理万机，容易被下面的人蒙蔽！我这是帮您擦亮眼睛！您看，我发现了郭大撇子这么多问题，及时向您汇报，这难道不是对厂里负责、对您负责的表现吗？”
他开始滔滔不绝，从郭大撇子的经济问题，引申到车间管理制度漏洞，再上升到工人阶级主人翁精神，然后开始回顾厂史，展望未来，中间还穿插着对国际国内形势的分析（全是瞎扯）…
李副主任几次想打断，都被林凡更汹涌的“汇报”给堵了回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
林凡还在说，口水横飞。
两个小时过去了…
林凡从车间问题说到了食堂伙食，批评傻柱打饭手抖，建议领导深入基层体验生活。
李副主任脸色发青，坐立不安，膀胱告急，却又不好意思打断“热情高涨”的林凡。
三个小时过去了…
林凡己经开始畅想轧钢厂未来十年发展规划，并提出了一系列“宝贵”建议，比如在厂区中心修建喷泉，给每个工人配发皮鞋擦油…
李副主任眼神呆滞，表情麻木，感觉自己快要灵魂出窍了。他后悔了，他就不该找这个疯子谈话！
终于，在林凡即将开始阐述“论无产阶级在星际时代的历史使命”时，李副主任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
“停！停下！林凡同志！你的…你的意见很宝贵！我都了解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工作吧！”
林凡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这就完了？领导，我还有很多关于厂里绿化建设的想法没汇报呢…”
“下次！下次再说！”李副主任几乎是求饶了，再听下去他怕自己会疯。
林凡这才“遗憾”地站起身：“那行吧。领导，关于郭大撇子的问题…”
“组织会考虑的！会考虑的！”李副主任赶紧保证，只想赶紧送走这尊瘟神。
“那就好。”林凡满意地点点头，走到门口，又回头“诚恳”地说：“领导，跟您谈话真愉快，受益匪浅！下次有什么思想动态，我随时向您汇报！您随时找我！”
李副主任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哭出来。
林凡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厂办大楼，感觉神清气爽。
想跟我谈话？
行啊。
我先谈你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看谁先受不了！
回到车间，老马忐忑地凑上来：“林凡…没事吧？李主任没为难你吧？”
林凡大手一挥：“没事！李主任人不错！跟我进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深入友好会谈！充分肯定了我的工作热情和斗争精神！并表示会认真考虑我对车间管理的建议！”
老马：“……啊？”他看着林凡那不像说谎的样子，彻底懵了。
而从那天起，厂办李副主任就仿佛得了“林凡PTSD”，听到“林凡”俩字就头皮发麻。再也没人敢找林凡“谈话”了。
“厂区骂街小王子”的江湖地位，再次得到巩固。
林凡用一场长达三小时的单方面“汇报”，成功地把“领导谈话”变成了“领导受刑”。
想教育我？
先听听我的“教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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