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茶馆。
门脸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人声鼎沸，烟雾缭绕。
劣质烟草、汗味和茶水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各种口音的叫喊声、笑骂声、棋子砸在棋盘上的脆响，交织在一起。
喧闹，混乱。
却充满了最原始市井的生命力。
林建军站在门口，眯了眯眼。
阳光被隔绝在外，里面是另一个世界。
【啧，乌烟瘴气，比那勾栏瓦舍尚且不如。】
西门庆在他脑中嫌弃地评价。
林建军没理会。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快速扫过整个茶馆。
他在寻找。
寻找可能的信息源。
跑堂的伙计？
闲聊的茶客？
还是……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柜台后面。
那个穿着汗衫，摇着蒲扇，正跟一个熟客笑骂的中年胖子身上。
茶馆老板。
这种人，往往是消息最灵通的。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找了个离柜台不远的空位坐下。
“喝点什么？”一个伙计麻利地过来擦桌子。
“一碗最便宜的绿茶。”林建军说道，声音不大。
伙计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去了。
很快，一碗浑浊的、漂着几片粗大茶叶梗的绿茶端了上来。
林建军没喝。
他只是坐着，耳朵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周围的声波。
【左边那桌，在谈猪肉价钱。】
【后面那桌，在吹嘘自己儿子考了年级第几。】
【右前方那桌……在抱怨码头帮派收的保护费又涨了。】
西门庆像个实时解说，不断过滤着无用信息。
林建军耐心等待着。
他知道，急不来。
信息，需要等待，也需要引导。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茶馆老板身上。
老板正送走熟客，拿起桌上的廉价香烟，准备点上。
机会！
林建军站起身，走了过去。
他从口袋里摸出昨天买的一包没拆封的“红梅”烟。
这烟比老板手里的好一个档次。
他抽出一根，递了过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带拘谨的笑容。
“老板，借个火？”
老板愣了一下，看了看他手里的烟，又看了看他。
接过烟，就着老板手里的火柴点上。
“谢了，老板。”林建军自己也点上一根，顺势靠在柜台边。
“生面孔啊？以前没怎么见过。”老板吸了口烟，眯着眼打量他。
“嗯，刚来这边讨生活，在东风市场摆了个小摊。”林建军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愁苦。
“哦？市场那边……生意不好做吧？”老板似乎来了点兴趣，或者说，是惯例的闲聊。
“唉，别提了。”林建军摇头，演技自然流露。
“本来还行，就是……规矩太多，有点吃不消。”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抱怨，又不敢大声的样子。
“规矩？”老板笑了，带着一种了然于心的神情。
“你说的是……赵秃子吧？”
“嘘！小声点！”林建军配合地做出紧张的样子，左右看看。
“老板您也知道？”
“哼，这附近，谁不知道他赵大主任？”老板撇撇嘴，语气带着几分不屑，但也没多说。
有门！
林建军心里一动。
他趁热打铁，又递过去一根烟。
“老板，不瞒您说，今天刚被他刮走一大笔，心里憋屈啊。”
“就想跟您打听打听，这赵主任……平时有啥喜好？我也好……投其所好，少受点罪不是？”
他姿态放得很低，话语里充满了“新人求指点”的意味。
老板接过烟，别在耳朵上，看了林建军几秒。
似乎觉得这小子还算上道，态度也诚恳。
他压低声音：“赵秃子啊，就俩爱好。”
“钱，和女人。”
“尤其是后者，那可是他的命根子。”
林建军心脏一跳。
“哦？他好哪一口？”
“就市场后面那条巷子，有个发廊，叫‘夜来香’。”老板声音更低了，带着男人都懂的笑意。
“里面有个叫小丽的小姐，是他的老相好，隔三差五就去。”
“还有啊，他最近好像迷上了隔壁街开服装店的那个小寡妇，姓柳，没事就往人店里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小丽？柳寡妇？
林建军默默记下这两个名字。
【发廊女，寡妇……嘿嘿，此獠品味倒也寻常。】西门庆点评道。
“除了这个……他在这市场，就没人管得了他？”林建军试探着问。
“管？谁管？”老板嗤笑一声。
“他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上面有人罩着！”
“不过……”
老板顿了顿，看了看西周，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
“他跟旁边管卫生的那个‘黑皮’刘，不太对付。”
“两人为了地盘和油水，没少掐架。”
“黑皮刘？”林建军眼神一凝。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那个黑皮刘，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赶紧追问。
“也是个狠角色，以前是混码头的，手下有一帮兄弟。”老板似乎不愿多谈，“反正，都不是啥好鸟。”
信息量很大！
林建军心中快速分析。
赵秃子的弱点：好色（小丽，柳寡妇），有对头（黑皮刘）。
这就是突破口！
【不错，消息确凿。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今皆然。】西门庆表示满意。
林建军心里有了底。
他再次感谢了老板，又给他留了两根烟，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那碗廉价的绿茶，己经凉透。
但他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
一个初步的计划轮廓，开始在他脑中形成。
利用赵秃子好色的弱点。
或者，利用他和黑皮刘的矛盾。
或者……双管齐下！
具体怎么做，还需要更详细的谋划。
但方向，己经清晰。
他坐了一会儿，将碗里凉掉的茶水一饮而尽。
苦涩的滋味在口腔蔓延，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放下茶钱，起身离开。
走出茶馆，阳光有些刺眼。
他眯起眼，看向东风市场的方向。
赵秃子。
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他没有首接回家。
而是绕道，走向老板说的那个“夜来香”发廊。
他需要亲眼确认一下。
也需要……看看那个让赵秃子流连忘返的小丽，究竟是何许人也。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西门庆教他的第一课，他学得很好。
脚步，不再沉重。
反而带着一种猎人锁定目标后的。
轻快与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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