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南疆的路,比想象中更加漫长且艰难。为了避开官道上可能存在的眼线,萧绝选择了一条更为曲折、靠近边境的荒僻路径。一路翻山越岭,涉水过涧,风餐露宿自不必说,更要时刻提防山林间潜藏的毒虫猛兽,以及那仿佛无处不在的、属于玄鸟司的阴冷气息。
小宝似乎成了队伍里最敏锐的“预警器”。小家伙有时会突然指着某个方向说“有东西在偷偷看我们”,或者夜里蜷缩在苏半夏怀里,小声嘟囔“梦见好多黑色的鸟在打架”。每每此时,萧绝便会立刻下令改变路线或加强戒备,数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小股玄鸟司探子的追踪,或是踏入了某些天然形成的毒瘴区域边缘。
苏半夏则抓紧一切空隙,研读神医留下的手札。越是深入阅读,她越是感到前辈学识的渊博与深不可测。手札中不仅记载了无数闻所未闻的珍奇药材和匪夷所思的解毒配方,更有大量关于人体经络、精神意念与天地能量关联的玄奥论述,其中一些理念,与她体内“涅槃”之毒的运转方式隐隐契合。她开始尝试按照手札中的法门,更精细地引导毒源之力,不再仅仅将其视为攻伐利器,而是探索其滋养自身、感知外界的种种妙用。
萧绝的内力在连日奔波与警惕中,非但没有耗损,反而因为不断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将玄冰玉莲的药力彻底炼化吸收,变得愈发精纯雄浑。他偶尔会在山涧旁演练拳脚,拳风过处,草木挂霜,掌力吞吐间,溪流凝冰,实力显然更胜往昔。
半月后,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抵达了靠近南疆边境的一座小镇——泽口镇。镇子不大,建筑多以竹木为主,风格己与中原迥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混合着泥土和各种奇异草木气息的味道。往来行人肤色偏深,衣着色彩斑斓,言语间带着难懂的俚语口音,看向萧绝他们这些明显是外乡人的目光中,带着好奇与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此地鱼龙混杂,是三不管地带,也是进入南疆的重要通道之一。”萧绝低声对苏半夏道,目光锐利地扫过街道两旁那些半开着门的店铺和蹲在墙角、眼神闪烁的闲汉,“我们需在此稍作休整,补充些物资,打探一下南疆近来的消息。”
他们寻了一间看起来不算起眼、后院却可通小巷的客栈住下。安置好行李,萧绝令一名影卫留在客栈保护小宝和看守物品,自己则与苏半夏稍作易容,扮作一对前来收购药材的普通商人夫妇,走上了泽口镇的街道。
街道两旁,随处可见售卖各种晒干虫蛇、颜色怪异的矿石、以及散发着浓郁气味的草药的摊铺。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显得颇为热闹。然而,在这份喧嚣之下,萧绝和苏半夏都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紧绷。
他们注意到,镇上来回巡视的、穿着简陋皮甲手持弯刀的卫兵数量似乎过多,而且眼神警惕,不时盘问着过往面相陌生的行人。一些角落里,隐约能看到几个身着黑衣、气息阴冷的人影,虽然打扮与本地人无异,但那刻意收敛却依旧透出的肃杀之气,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玄鸟司的触角,伸得果然够长。”萧绝压低帽檐,与苏半夏并肩走入一家看起来货品最全的药材铺。
店铺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皮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手指却异常灵活地拨弄着算盘。见有客上门,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掌柜的,收百年以上的‘龙涎草’和‘七叶一枝花’吗?”萧绝用略带口音的官话问道,这是两种南疆特有的、价值不菲的药材。
老板这才正眼打量了他们一下,慢悠悠道:“龙涎草?那玩意儿可不好找,近来得更是少。七叶一枝花嘛……前些日子倒是收了些,不过品相一般。”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两位来得不巧,近来山里不太平,好多寨子都封了路,货进不来啊。”
“不太平?”苏半夏故作好奇,“是闹山匪了吗?”
老板嘿嘿笑了两声,声音有些沙哑:“山匪?那都是老黄历了。是山里‘闹鬼’了。”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好些个采药人、猎户,进了西南边的黑云岭,就再没出来。侥幸逃回来的,也都疯疯癫癫,说什么看到了会吃人的影子,闻到了让人骨头都烂掉的香味……邪门得很!”
黑云岭?萧绝和苏半夏心中同时一动,那正是兽皮地图上被朱砂圈出的区域所在的大致方位!
“还有这种事?”萧绝皱眉,“官府不管吗?”
“管?怎么管?”老板嗤笑一声,“派了几波人进去,屁都没查出来,反而折了不少人手。现在啊,别说黑云岭了,就连靠近那边的几个寨子都人心惶惶。听说……”他声音更低了,“连‘五毒教’的人都惊动了,前几日还派人来镇上打听过呢。”
五毒教?南疆本地最大的势力之一,以驱使毒虫、炼制蛊术闻名,亦正亦邪,寻常人避之唯恐不及。
就在这时,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声!
只见一个浑身衣衫褴褛、满面黑气、眼神狂乱的男人,如同无头苍蝇般从街口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发出嗬嗬的怪叫,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和胸口,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正在蠕动的青黑色纹路!
“又来了!又一个从黑云岭那边逃出来的!”有人惊恐地大喊。
那疯男人猛地撞翻了一个摊位,目光扫过人群,突然死死盯住了药材铺门口的苏半夏,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香……好香……毒……娘娘……救……”他竟踉跄着朝苏半夏扑来!
萧绝眼神一冷,立刻将苏半夏护在身后。
然而,不等那疯男人靠近,斜刺里突然闪过一道细小的金光,精准地没入了那疯男人的后颈!
疯男人身体猛地一僵,扑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那青黑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仿佛从未出现过。
人群惊呼着散开。
街道尽头,一个身着五彩斑斓苗疆服饰、腰间挂着数个小小竹篓、面容娇俏却眼神冷漠的少女,缓缓收回了手。她指尖,一只通体金黄、形如蜜蜂却长着尾针的奇异小虫,正缓缓爬回她的袖中。
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抬起眼皮,目光如同带着毒刺,掠过惊魂未定的人群,最后在萧绝和苏半夏身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在苏半夏脸上停顿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随即冷哼一声,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是五毒教的人……”药材铺老板咂了咂嘴,小声嘀咕,“惹不起,惹不起啊……”
萧绝和苏半夏对视一眼,心中俱是凛然。
黑云岭的诡异,五毒教的现身,玄鸟司的暗探,还有那疯男人临死前看向苏半夏的诡异眼神和呓语……
这泽口镇,果然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而他们手中的残图与碎片,指向的黑云岭,更是迷雾重重,杀机暗藏。
他们该如何在这各方势力交织的边城立足?又该如何穿越那传闻中有进无出的恐怖地带?
新的挑战,己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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