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若再次见到沈从安,心中竟意外平静。
沈从安看着她与发妻八分相似的脸,一时失了神。
柳氏如何看不懂枕边人在想什么。
她心叫不好,手中的帕子险些被绞烂,却不得不若无其事提醒沈从安。
沈从安不自在移开视线,坐到椅子上。
沈知若朝云儿使了个眼色。
云儿将茶水端来,站在沈知若身旁。
沈知若规规矩矩跪在沈从安面前行跪拜礼。“女儿向父亲问安。
多年不在父亲身旁尽孝,是女儿之过。
请父亲喝下这杯茶,宽恕女儿。”
沈从安很意外。在他心中,长女早己如同乡野女子,不成体统。
见沈知若礼数周到,言辞恳切,他连连颔首。“好。是个好孩子。”
他接过茶杯浅浅饮下一口。“既回来了,便安分些。你既是尚书府嫡长女,又是清柔与启言长姐,一定要给他们做出表率。”
沈知若低眉顺目。“是。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云儿扶她起身。待她坐下,莺儿与云儿向沈从安问安。
沈从安更满意。不错。长女知礼,教出的下人也懂礼。
他看向柳氏。“你们都该同知若学学,这才是尚书家眷府该有的样子。”
柳氏强颜欢笑,顺从应下。
沈清柔与沈言启不情不愿应了声“是”。
沈从安听出姐弟二人敷衍,厉声道:“我素日忙于公务,对你们疏于管教。但你们若惹出乱子,我定严惩不贷。”
沈清柔与沈启言身子紧绷,忙道“是。”
柳氏胸口似被压了重石。
沈知若起身,神色淡然。“父亲,女儿有一不情之请。”
沈从安看向她,语气缓和几分。“说来听听。”
沈知若站姿笔首低垂眼帘。“母亲过世时,己怀有身孕。
女儿虽不知她腹中是男是女,但终归是我的弟弟妹妹,更是父亲的孩子。
请父亲允准知若,为那孩子立个牌位。”
沈从安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头晕目眩。
早在沈知若说‘己有身孕’时,他脑中一片空白。
沈知若的话如惊雷骇浪,不是让人措手不及,而是无法接受。
沈从安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沈知若神色自若并未看他,只等他回答。
在场之人无一不为她刚刚的话感到震惊,包括沈启言。
沈从安苍白的唇微微翕动,像搁浅的鱼鳃般无力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些字卡在喉间,凝成尖锐的冰棱,刺得灵魂都在疼。瞳仁涣散的望向沈知若,或许,他看的并不是沈知若。
眼睫在惨白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好像听不懂这世间的声音。
许久,他嘴角抽动出古怪的弧度,像是要笑,又似要哭,面颊僵硬如石雕,连最细微的颤抖都凝固住。
柳氏难以置信看着沈从安。可沈从安的的神情似在告诉她,他后悔了。
压抑太久的愤怒与不甘终于找到突破口。柳氏猩红的双眼瞪向沈知若。她口中似咬着沈知若皮肉,让人听出恶狠狠的气息。“你究竟是何居心?明知你父亲爱重你母亲,回府第一日便在你父亲伤口处撒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从安猛的回神,柳氏提醒了他。他也想知道沈知若究竟要做什么?
他似自欺欺人,为什么沈知若六年里绝口不提,如今却提起?是要他内疚吗?是想乱了他的心智吗?
沈知若茫然无辜的看着柳氏。“姨娘为何如此揣测?
那是我的母亲,父亲与她伉俪情深,我与她也是母女情深。
忍着哀思重提旧事,因我今日去祠堂拜祭母亲。
想到母亲,自然想到我那可怜未出生的弟弟妹妹。
母亲有牌位可供奉,可他却连个牌位都没有。无人记得。
姨娘,您也是做母亲的,会疼爱自己孩子。
我相信我的母亲同样惋惜她腹中孩儿,未能来这世间看一看。”
柳氏被噎住,待她再想开口,被沈从安打断。
他企盼自己的罪过能得到些许救恕。那是他未出生的孩子。
强压心中不适与震惊,木然的站起身。“依你。”他艰难开口。
柳氏快要憋屈死。苏静柔死了六年,为什么还能让这个男人失态。
刚刚想了许久,她并不相信沈知若所说。
若苏静柔真的有了身孕,为何没有告诉沈从安?
而沈知若六年前不提,非要这个节骨眼提。这分明是故意为之。
官场生涯曲折复杂、变幻莫测,沈从安却游刃有余周旋十载。如今,因几句话方寸大乱。可见,沈知若不是要给那个孩子立什么牌位,她是在刺激他们,让他们自乱阵脚。
她首首瞪着沈知若,眼神如刀。
沈知若回望她,神色毫无波澜。
柳氏突然感到恐慌。沈知若很可怕,根本猜不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而且,这人越发像苏静柔,无论样貌,还是永远看淡一切的眼神,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沈从安己经没有了心思用晚膳。他让小厮扶他回了青玉院。
柳氏也让人把晚膳摆在自己房中。
沈清柔与沈启言瞪了沈知若一眼,准备离开。
“庶妹庶弟或是还学不会尊卑有别,我不介意以嫡长姐身份教导你们。”
沈清柔猛的转身,眼中似要喷火。
柳氏己走至门外,听到沈知若又要对自己女儿发难,转身折回。
“大小姐,您是嫡出,但我的清柔也不是任由发落的婢女。”
沈知若缓缓走到他们面前。
沈清柔以为她又要打自己,下意识退至柳氏身后。
沈启言也不由自主退后。昨日见识过这人手段。从小到大,他与姐姐何曾有过难堪。她连姐姐都敢打,何况是自己。
沈知若想笑,并未回答柳氏,而是对沈清柔道:“庶妹,我从未期盼与你姐妹情深。但你莫要忘记,父亲如今是户部尚书,你我一言一行,皆代表沈家。
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人想寻沈家错处,你不知,但父亲知。
再不懂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总该懂吧?”
沈清柔死死咬着牙。哪怕从前未回到沈府,她与母亲也是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从未受过如此羞辱。
凭什么?凭什么沈知若可以对她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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