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烬的问题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精准地插进了她命运的锁孔。她知道,她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这把钥匙是开启一扇通往复仇的门,还是将她彻底锁死在万劫不复的深渊。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粒尘埃都悬浮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江攸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一声声,撞击着她脆弱的胸腔。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眼中的冰冷弧度,像新月,也像镰刀,带着审判一切的漠然。
利用他?
这个词太轻巧,也太傲慢。在这个男人面前,谁又有资格说“利用”二字?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任何靠近他的人,要么被他吞噬,要么,就要有与漩涡共舞的觉悟和能力。
江攸的唇瓣动了动,一丝血腥味从咬破的伤口处蔓延开来,反而让她混乱的大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像一朵在冰天雪地里顽强绽放的寒梅,带着一种破碎而决绝的美感。
“沈总,”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您觉得,一个一无所有,连性命都可以舍弃的人,会选择一把钝刀,去砍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吗?”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出了一个反问。
沈墨烬的眸色深了半分,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江攸迎着他的目光,那双清亮的眼眸里,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焰。那火焰不再是绝望和疯狂,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带着燎原之势的野心。
“在申城,甚至在整个商界,如果您是第二锋利的刀,那就没人敢称第一。”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不是在利用您,我是在选择。选择最强的武器,来对付我最恨的敌人。”
“这听起来,并无区别。”沈墨烬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抹嘲讽的弧度,却悄然收敛了些许。
“区别很大。”江攸向前踏了半步。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动作,她主动缩短了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将自己更彻底地暴露在他的气场之下。
“利用,是我将您视作可以随意丢弃的工具。而选择,”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是我将您视作这场棋局中,唯一有资格与我对弈,并且能成为我盟友的……棋手。”
她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自己从一个卑微的乞求者,瞬间拔高到了一个平等的合作者的位置上。
“盟友?”沈墨烬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沉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溢出,带着一丝危险的磁性,“江攸,你凭什么?”
“就凭我比您,比您手下任何一个精英,都更了解陆景明。”江攸的语速不快,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用了整整五年,像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研究他的一切。我知道他大学时为了奖学金,如何出卖自己的同学;我知道他初入职场时,如何窃取上司的方案;我知道他为了往上爬,用过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
“我更知道,他是如何一步步设局,用最精妙的谎言和最完美的证据链,将我父亲变成一个贪婪愚蠢的罪人,而他自己,则成了那个拯救公司的英雄。”
“这些,是您的商业调查永远都查不到的。因为这些信息,不记录在任何档案里,只刻在我的骨头上。”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沈墨烬的心上。
他看着她,这个女人在谈论她血海深仇的时候,脸上没有歇斯底里的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平静。那是一种将仇恨彻底融入血液,变成自己一部分的平静。
她不是在寻求帮助。她是在展示自己的价值。
她就是毒药。是专门为陆景明调制的,最致命的毒药。
而现在,她要寻找一味解药。不是解她自己的毒,而是寻找一味能将她这瓶毒药,精准地送到敌人心脏的解药。
而他沈墨烬,就是她选中的,那味唯一的解药。
“很有趣的交易。”沈墨烬终于松开了手,他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仿佛在审视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一件……即将属于他的艺术品。
“我帮你复仇,你能给我什么?”他问道,语气恢复了商人惯有的冷静和审慎。
“我的一切。”江攸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脑子,我的洞察力,我这五年所积累的关于陆景明和盛宇集团的一切。我会成为您手里最锋利的刀,指向您任何想指向的地方。盛宇集团是沈氏的对手,而陆景明,是盛宇如今最锋利的一把刀。想折断它,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她将自己的复仇,与他的商业利益,完美地捆绑在了一起。
“等陆景明倒下之后,”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我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
“亲手了结他的权力。”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要让他也尝尝,从云端跌入地狱,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滋味。”
休息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沈墨烬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他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那颗由仇恨和坚冰铸就的心脏,究竟是什么颜色。
良久,他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那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不再是冰冷的弧度,而是带着一丝被彻底点燃的、属于掠食者的兴奋和残忍。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江攸紧绷的身体,在听到这个字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松懈了半分。她赢了。她用自己最不堪的过往,最沉重的仇恨,为自己赢得了一张通往地狱的入场券。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喘息,沈墨烬的身影便再次欺近。
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仰起脸。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消失,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瞳孔中,自己那张苍白而震惊的脸。
“但是,江攸,”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瓣,温热,却带着致命的危险,“你要记住,交易一旦开始,就没有退出的余地。”
“从现在起,你的仇恨,是我的。你的计划,是我的。你这个人,”他的指腹轻轻着她脆弱的颈侧动脉,感受着那里的每一次搏动,“从头发丝到脚趾,连同你那颗有趣的心,也都是我的。”
“我给你复仇的权利,但何时动手,如何动手,用什么方式动手,都由我来决定。你只是我的刀,刀,是没有自己思想的。”
他的声音,像是魔鬼的低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和绝对的掌控。
这不是盟约。这是契约。一份,将她灵魂都抵押出去的,卖身契。
江攸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是比她更深沉,更可怕的黑暗。她知道,自己引来了一个比陆景明危险千百倍的魔鬼。
但她别无选择。为了复仇,她愿意与魔鬼共舞。
“好。”她闭上眼睛,再次吐出这个字。这一次,带着一丝颤抖,和义无反顾的决绝。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沈墨烬似乎很满意。他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但依旧保持着极近的距离。他抬起手,用拇指轻轻拭去她唇角那点殷红的血迹。
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擦干眼泪,整理好你的表情。”他用命令的语气,说着最体贴的话,“我的助理,不需要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尤其,是你的敌人。”
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塞进她的手里。
江攸低下头,看着那块带着他体温和清冽香气的手帕,心中五味杂陈。她用手帕印了印眼角,将那一点点即将失控的情绪,连同那段不堪的记忆,一并狠狠地压了回去。
再抬起头时,她眼中的破碎和脆弱己经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那种清冷而疏离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走吧。”沈墨烬替她理了理鬓边微乱的发丝,动作自然得仿佛己经做过千百次。
他转身,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门外的喧嚣再次涌了进来。
沈墨烬率先走了出去,江攸深吸一口气,将那块手帕紧紧攥在手心,也跟了出去。
当两人重新出现在宴会厅时,己经看不出任何异样。男人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冷漠而矜贵。女人依旧是他身边最得体优雅的点缀,从容而美丽。
不远处的陆景明,正与几位商界人士谈笑风生。他看到沈墨烬和江攸一起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他的目光落在江攸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疑惑。他本以为,自己那几句话,足以让这个看似坚强的女人彻底崩溃,甚至会在沈墨烬面前丑态百出。
可他看到的,却是比之前更加平静的江攸。她挽着沈墨烬的手臂,姿态优雅,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她的眼神甚至还朝他的方向淡淡地瞥了一眼。
那一眼,没有了之前的恨意和惊慌,而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陆景明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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