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陈家大宅。
主卧室。
张蕙兰穿着一身真丝睡袍,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支价值不菲的精华液,却迟迟没有拧开。
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在镜子里自己那张保养得宜、却因长期刻薄而显得线条僵硬的脸。
而是穿透了厚重的实木房门,仿佛能听到楼下某个角落传来的、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动静。
那个废物……
应该己经起来了吧?
是不是又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休闲服,像个幽灵一样,在厨房或者客厅里晃荡?
一想到杨星华那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样子,张蕙兰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像生吞了一只苍蝇,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哼。”
她最终还是没好气地将精华液顿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真是晦气!”
“一想到家里有这么个东西,连呼吸都不顺畅!”
陈建国己经穿戴整齐,正准备系领带。
听到妻子的抱怨,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少说两句吧。”
“爸临终前的遗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蕙兰尖利的声音打断。
“遗愿遗愿!”
“你就知道拿爸的遗愿说事!”
“爸要是知道他给冰清找的是这么个玩意儿,指不定在下面怎么后悔呢!”
她越说越气,猛地转过身,瞪着陈建国。
“你看看他!”
“要家世没家世,要能力没能力!”
“除了会端茶倒水、装傻充愣,他还会什么?”
“上次在古董鉴赏会上,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蒙对了两件古董……”
“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居然敢跟周少叫板!”
“他知不知道周家是什么人家?”
“他知不知道他给我们陈家惹了多大的麻烦?!”
张蕙兰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因为愤怒而泛红。
“周家的报复这还没正式开始呢!”
“只是动了动股价,咱们就损失了多少?”
“要是周少再狠一点……”
她不敢想下去,只是用力拍着梳妆台。
“都是这个扫把星!”
“灾星!”
“自从他进了我们陈家的门,就没发生过好事!”
陈建国系领带的手彻底停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无奈。
“事情己经这样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难道还能把他赶出去不成?”
“别忘了,他和冰清是领了证的!”
“而且……”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上次鉴赏会,马老爷子对他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还有周浩然……”
“我总觉得,这个杨星华,可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是陈建国第一次在妻子面前,流露出对杨星华的些许不确定。
张蕙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不简单?”
“他能有什么不简单的?”
“不就是个山里出来的穷小子吗?”
“马老爷子那是惜才!看他有点小聪明,随口夸两句罢了!”
“至于周少……”
她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不屑。
“周少那是涵养好,不跟他一般见识!”
“你真以为周少会怕他?”
“别逗了!”
陈建国看着妻子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
他摇了摇头,默默系好领带,拿起公文包。
“我去公司了。”
“你今天……收敛点脾气。”
“毕竟是一家人。”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卧室。
“一家人?”
张蕙兰对着丈夫离开的背影,嗤之以鼻。
“他也配?!”
……
餐厅里。
早餐己经摆好。
中式西式,琳琅满目。
佣人们垂手站在一旁,悄无声息。
杨星华果然己经坐在了他那个固定的、靠近餐厅角落的位置。
低着头。
小口小口地喝着面前那碗白粥。
动作慢吞吞的。
仿佛碗里的不是粥,而是什么需要精心品鉴的琼浆玉液。
他今天依旧穿着那身灰色的休闲服。
在清晨明亮的光线下,洗得发白的布料边缘,甚至能看到些许起球。
与周围奢华的环境,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陈冰清坐在他对面。
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职业套装,衬得她肤白如雪,气质清冷。
她正小口吃着烤吐司,目光偶尔会掠过对面那个几乎要将自己缩进地缝里的男人。
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古董鉴赏会上,他面对周浩然时,那惊鸿一瞥的冰冷眼神。
以及那句……
“她是我的女人。”
她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拿着吐司的手指,微微收紧。
怎么会又想起这个?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混乱的思绪驱散。
那一定是错觉。
或者是情急之下的应激反应。
对,一定是这样。
他怎么可能是那种……
拥有那种眼神和气势的人?
绝对不可能。
张蕙兰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进餐厅。
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她一屁股坐在主位上,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就锁定了角落里的杨星华。
“哼。”
她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些人啊……”
“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天生就是穷酸命,穿什么都掩盖不住骨子里的卑贱!”
她指桑骂槐,尖酸刻薄。
“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鉴宝天才了?”
“不过就是走了几次狗屎运!”
“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要不是我们陈家心善,收留你……”
“你指不定在哪个桥洞底下要饭呢!”
杨星华握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头垂得更低。
几乎要埋进碗里。
露出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像是因为窘迫,又像是在极力忍耐。
他没有反驳。
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默默地,又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
咀嚼的动作,变得更加缓慢。
仿佛每一粒米,都难以下咽。
陈冰清的眉头蹙了起来。
“妈。”
她放下吐司,声音清冷地开口。
“吃饭。”
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张蕙兰被女儿噎了一下,不满地撇撇嘴。
但看到女儿那清冷的眼神,终究没再继续说什么。
只是拿起刀叉,用力切着盘子里的煎蛋。
仿佛那煎蛋就是杨星华的脸。
刀叉与瓷盘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餐厅里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只有轻微的咀嚼声,和张蕙兰制造出的噪音在回荡。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猛地从楼梯方向传来!
伴随着一个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嘶喊声。
“二叔!二婶!”
“完了!完了啊!”
“这次真的完了!”
只见陈天明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餐厅!
他头发凌乱如同鸡窝,双眼布满血丝,眼袋浮肿,脸色惨白得吓人。
身上那套昂贵的阿玛尼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在一边,扣子甚至都扣错位了。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从哪个难民营里逃出来,又像是……刚刚遭受了灭顶之灾!
哪里还有半点平时那副趾高气扬、风流倜傥的陈家少爷模样?
他这突如其来的出现,和这副狼狈不堪、状若疯癫的样子,把餐厅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连垂手侍立的佣人们,都忍不住偷偷抬眼,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
张蕙兰手里的刀叉“哐当”一声掉在盘子里。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如同丧家之犬般的侄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天……天明?”
“你……你这是怎么了?”
“大清早的,鬼叫什么?”
“成何体统!”
陈冰清也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和……一丝不好的预感。
陈天明虽然嚣张跋扈,但极其注重外表和形象。
能让他如此失态……
绝对是出了大事!
杨星华……
他依旧低着头,小口喝粥。
仿佛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是在那无人看见的阴影里。
他的嘴角。
极其轻微地。
向上勾了一下。
快如幻觉。
陈天明根本没理会张蕙兰的斥责。
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或者说,像是一个濒死的人看到了唯一的生机。
他踉踉跄跄地扑到陈建国刚才坐过、现在空着的主位旁边。
双手死死抓住昂贵的红木餐桌边缘。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二……二婶!”
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眼泪鼻涕几乎要一起流下来。
“救救我!”
“这次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不然……不然我就死定了!”
“我真的死定了!”
张蕙兰被他这副样子搞得心烦意乱,又隐隐有些不安。
她强作镇定,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到底出了什么事?”
“好好说!”
“像个什么样子!”
“我们陈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陈冰清也站起身,走到陈天明身边,沉声问道。
“天明哥,你先冷静点。”
“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公司……”
一听到“公司”两个字,陈天明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浑身猛地一抖!
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
毫无血色!
“公司……公司……”
他嘴唇哆嗦着,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没了……”
“全没了……”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张蕙兰和陈冰清。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钱!”
“我的钱!”
“公司的钱!”
“全都没了!”
“被我……被我亏空了!”
轰!
如同一个惊雷,在安静的餐厅里炸响!
“亏空”两个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张蕙兰和陈冰清的心上!
张蕙兰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动作之大,差点带翻了身后的椅子!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陈天明,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说什么?!”
“亏空?!”
“什么亏空?!”
“你把话说清楚!”
陈冰清的心也瞬间沉了下去!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
亏空……
而且听陈天明的意思,数额绝对不小!
这可不是小事!
尤其是在这个周家虎视眈眈的敏感时期!
杨星华……
他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
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仿佛“亏空”这两个字,在他听来,和“今天天气不错”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那低垂的眼眸深处。
一片冰冷的漠然。
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我……”
陈天明被张蕙兰那凌厉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他哭丧着脸,语无伦次地开始交代。
“我之前……之前公司不是出了点问题吗?”
“资金周转不过来……”
“我就……我就暂时从家族的那个……那个城西项目里……挪……挪了点钱……”
“想着……想着很快就能补上……”
张蕙兰倒吸一口凉气!
挪用家族项目公款?!
这可是大忌!
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指着陈天明,手指都在发抖。
“你……你竟然敢挪用公款?!”
“陈天明!你胆子也太大了!”
陈冰清的眉头也紧紧锁死。
事情果然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你挪用了多少?”她冷静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陈天明眼神躲闪,不敢看她们。
声音如同蚊蚋。
“最……最开始是五百万……”
“后来……后来……”
他吞吞吐吐,脸色灰败。
“后来又……又挪了一些……”
“总共……总共……”
他咬了咬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那个让他绝望的数字。
“一千……一千八百万……”
“一千八百万?!”
张蕙兰尖叫出声!
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晕过去!
幸亏旁边的佣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一千八百万?!”
“陈天明!你是疯了吗?!”
“你怎么敢?!啊?!”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天明,恨不得上去给他两个耳光!
“城西项目是家族今年的重点!”
“你竟然敢挪用一个子儿?!”
“还挪了这么多?!”
“你……你……”
陈冰清也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一千八百万!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且,挪用家族项目公款,性质极其恶劣!
一旦传出去,陈天明不仅会身败名裂,还会面临法律的严惩!
更重要的是,会对陈家的声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尤其是在这个多事之秋!
周家正愁找不到陈家的把柄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
“钱呢?”
“你挪用的钱,用到哪里去了?”
“怎么会……亏空?”
她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
既然是挪用,钱总有个去处。
怎么会凭空消失?
陈天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仿佛提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他眼神涣散,充满了后悔和恐惧。
“我……我……”
“我拿去投资了……”
“一个……一个海外基金……”
“说是……年化回报率百分之三百……”
“我……我鬼迷心窍……”
“我以为……以为能很快赚回来……把窟窿堵上……”
“还能大赚一笔……”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绝望。
“一开始……确实赚了点……”
“我就……我就把所有的钱……连本带利……又投了进去……”
“还……还借了点……”
“结果……结果……”
他猛地抱住头,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结果那个平台昨晚突然就打不开了!”
“客服也联系不上!”
“我的钱!全都没了!”
“血本无归!”
“一千八百万啊!”
“全都没了!”
他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像个失去了所有糖果的孩子。
只是他失去的,是足以压垮他的巨额资金!
以及……他的未来!
张蕙兰己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指着陈天明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你……你这个败家子!”
“蠢货!”
“百分之三百的回报率?!”
“这种鬼话你也信?!”
“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
“一千八百万啊!”
“你让我怎么帮你?!”
“啊?!”
她感觉天旋地转,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陈冰清看着地上痛哭流涕的陈天明,心中没有半分同情,只有冰冷和愤怒。
愚蠢!
贪婪!
竟然会相信这种显而易见的骗局!
而且还动用了家族的公款!
这简首是把陈家在火坑里推!
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神己经恢复了清明和冷静。
“那个基金平台的信息。”
“所有的转账记录。”
“你投资时的聊天记录、合同。”
“全部整理出来给我。”
“立刻!”
“马上!”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看能不能找到一丝挽回损失的可能。
尽管……希望极其渺茫。
陈天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抬起头。
脸上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冰清!冰清妹妹!”
“你……你有办法?”
“你能帮我把钱追回来?”
他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陈冰清冷冷地看着他。
“我不敢保证。”
“但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
“立刻去整理!”
“还有!”
她的语气骤然变得严厉。
“这件事,在奶奶和董事会知道之前,必须严格保密!”
“尤其是……”
她的目光扫向餐厅门口的方向,意有所指。
“不能泄露出去一个字!”
“否则,后果你自己清楚!”
陈天明浑身一颤,连忙点头如捣蒜。
“我知道!我知道!”
“我马上就去整理!”
“我谁也不说!”
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也顾不上整理仪容,跌跌撞撞地就往楼上自己的房间跑。
仿佛慢了一秒,那最后一根稻草就会断掉。
餐厅里。
再次恢复了安静。
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张蕙兰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用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脸色惨白,嘴唇哆嗦。
“一千八百万……”
“这个杀千刀的……”
“他怎么敢……”
“这下完了……真的完了……”
“要是被妈知道……”
“要是被董事会知道……”
她不敢想下去。
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陈冰清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之策。
报警?
这种跨国金融诈骗,追回资金的希望微乎其微,而且动静太大,很容易泄露消息。
动用家族储备金?
一千八百万不是小数目,而且用什么名目?一旦动用,很难瞒过精明的奶奶和那些董事。
找周家帮忙?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立刻掐灭了。
那无异于与虎谋皮!
只会让陈家死得更快!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她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仿佛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中,挣扎只会越缠越紧。
而此刻。
餐厅的角落。
杨星华……
终于喝完了最后一口粥。
他放下勺子。
动作轻柔,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然后。
他拿起旁边的餐巾。
仔仔细细地。
擦了擦嘴角。
每一个动作,都慢条斯理,从容不迫。
与餐厅里凝滞、恐慌的气氛,形成了无比诡异的反差。
他缓缓抬起头。
脸上,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带着点茫然和怯懦的表情。
眼神“清澈”地看向脸色难看的张蕙兰和眉头紧锁的陈冰清。
小声地。
带着点不确定和小心翼翼。
开口问道。
“妈,冰清……”
“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看天明哥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是公司……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他的问题,听起来是那么的天真。
那么的不谙世事。
仿佛一个完全不懂商业险恶、不懂人情冷暖的小白。
甚至……
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心”。
张蕙兰正心烦意乱到极点,听到他这个“愚蠢”的问题,一股邪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她猛地转过头,如同喷火的恐龙,将所有的焦虑和愤怒,都倾泻到了这个她眼中唯一的“出气筒”身上!
“麻烦?”
“关你屁事!”
“问你妈问!”
“你除了会问这种废话,你还会干什么?!”
“滚!”
“立刻给我滚回你的房间去!”
“看见你就烦!”
恶毒的话语,如同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向杨星华。
杨星华被她骂得身体一颤。
脸上瞬间露出了“惶恐”和“委屈”的表情。
眼神躲闪着,不敢与她对视。
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手足无措地站起身。
低着头。
小声嗫嚅着。
“对……对不起……”
“我……我这就上去……”
说完。
他像是逃离瘟疫现场一样。
脚步匆匆。
甚至带着点踉跄。
头也不回地。
快步离开了餐厅。
背影单薄。
充满了“落荒而逃”的狼狈。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
张蕙兰尤不解气,重重地哼了一声。
“废物!”
“除了会添乱,什么用都没有!”
陈冰清看着杨星华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歇斯底里的母亲。
心中那点因为他刚才那“愚蠢”问题而升起的烦躁,突然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所取代。
她无力地坐回椅子上。
揉了揉眉心。
“妈,您骂他有什么用?”
“他能解决这一千八百万的窟窿吗?”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
张蕙兰被女儿问得一噎。
是啊。
骂那个废物有什么用?
他能变出一千八百万吗?
不能。
她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眼神空洞。
“想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千八百万啊……”
“除非天上掉馅饼……”
……
二楼。
客房。
杨星华轻轻关上门。
将楼下所有的喧嚣、恐慌和愤怒,都隔绝在外。
他脸上那副“惶恐”、“怯懦”的表情,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极致的平静。
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仿佛刚才在餐厅里那个被骂得狗血淋头、狼狈逃窜的赘婿,只是他戴上的又一层面具。
他走到窗边。
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花园里欣欣向荣的景象。
嘴角。
那抹熟悉的、带着几分玩味和嘲弄的弧度,悄然浮现。
清晰。
而冰冷。
“一千八百万……”
“真是……”
“不堪一击。”
他低声自语。
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带着一种俯瞰蝼蚁挣扎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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