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禾的声音清越而决绝，像一道利剑划破了混乱的夜空，瞬间压制住了现场所有的嘈杂。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那是一个单薄的、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的身影，可她指着废墟的手臂却稳定如山，眼神里燃烧着一簇令人无法忽视的火焰。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议论。
“啥？在那棵树底下挖？那地方全是石头和树根，怎么挖？”
“这女知青是不是吓傻了？凭感觉瞎指挥？”
“就是，万一挖错了地方，耽误了救人的功夫，谁担待得起？”
质疑声此起彼伏。村民们淳朴，但也固执。他们相信自己的经验，却很难相信一个年轻女知青近乎臆断的猜测。
顾建社见状，立刻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王大队长，你可得想清楚。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再塌一次，把大伙儿都埋进去怎么办？我看啊，有的人就是想出风头，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他的话语像毒刺，精准地刺中了村民们心中最深的恐惧。原本有些动摇的人，立刻又犹豫了起来。救援的动作，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
王振国一张脸涨得通红，他狠狠瞪了顾建社一眼，却也陷入了两难。苏清禾的分析听起来有道理，可风险也确实存在。他是一村之长，必须为所有人的安全负责。
时间，就在这无谓的争执和犹豫中，一秒一秒地被浪费掉。
苏清禾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窒息。她知道，废墟之下的那个人，生还的希望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飞速消散。
她不能等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苏清禾猛地转身，从一个村民手里夺过一把铁锹，没有任何犹豫，第一个冲向了那片危险的、由巨石和盘错树根构成的废墟。
“苏知青！你回来！危险！”王振国大惊失色，厉声喝道。
可苏清禾充耳不闻。她娇小的身影在崎岖不平的土石堆上显得那样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一块滚落的石头吞没。但她的动作却异常敏捷，三两步就攀上了那棵百年老松出的根部。
她选定了一个被三条巨大树根交错形成的三角区域，深吸一口气，抡起铁锹，狠狠地挖了下去！
“铛！”
铁锹与碎石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震得她虎口发麻。但她没有停下，而是咬紧牙关，一锹接着一锹，用尽全身的力气，疯狂地挖掘着。
灵泉水改造过的身体，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她的体力、耐力和力量，都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女孩的范畴。那沉重的铁锹在她手中，仿佛没有多少分量。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他们看着那个平日里文静秀气的女知青，此刻却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困兽，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与死神赛跑，与坚硬的土地抗争。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散落的发丝被寒风吹得凌乱，贴在沾满泥土的脸颊上，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
是焦灼，是坚定，是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绝不放弃的执拗。
这份执拗，像一团烈火，灼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也点燃了他们心中那点尚未泯灭的良知和热血。
“都愣着干什么！”王振国看着苏清禾的身影，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他猛地一挥手，发出了雷鸣般的怒吼，“一个女同志都有这样的胆量，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还站着看热闹？丢不丢人！所有青壮年，都跟我上！今天就算是把这山给挖穿了，也得把人给我找出来！”
说完，他第一个扛起锄头，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村里的汉子们被他这么一吼，脸上都臊得通红。他们不再犹豫，纷纷抄起手边的工具，呐喊着冲向了那棵老松树。
“挖！”
“快！这边！”
一时间，铁锹与石块的碰撞声，人们粗重的喘息声，相互间的呼喝声，汇成了一首雄浑而悲壮的交响曲，在这寂静的冬夜山谷中回荡。
顾建社和林梦月站在人群最后，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救援场面，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们没想到，苏清禾以一己之力，竟然真的扭转了局面，煽动了所有人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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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禾己经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快一点，再快一点！陆淮安，你一定要撑住！你把所有的希望都给了我，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
泥土和石块被飞快地清理开，渐渐地，那棵老松盘根错节的根系，像一副巨大的骨架，更加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挖不动了！下面是块大石头！”一个汉子气喘吁吁地喊道。
众人凑过去一看，只见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的青石，死死地卡在几条主根之间，正好堵住了苏清禾认定的那个三角区域的入口。铁锹和锄头砸在上面，只能溅起几点火星，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刚刚燃起的希望，仿佛又被一盆冷水浇灭。
“怎么办？这石头太大了，我们根本搬不动啊！”
“完了，要是人真在下面，也被这石头给堵死了。”
绝望的情绪，再次开始蔓延。
苏清禾丢下铁锹，跪在那块巨石前，用手清理掉表面的泥土。她的手指很快就被粗糙的石面和锋利的碎石划破，渗出了鲜血，可她浑然不觉。
她仔细地观察着巨石与树根之间的缝隙，试图找到一个撬动的支点。
“撬棍！谁有撬棍？”她抬起头，满是泥污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立刻有人递过来一根粗长的铁棍。
苏清禾接过撬棍，将其深深地插入一道最宽的缝隙里。她用肩膀抵住撬棍的末端，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大家一起来！”王振国见状，立刻招呼了几个力气最大的汉子，“一、二、三，起！”
七八个男人同时发力，口中发出沉闷的嘶吼，手臂和脖子上的青筋尽数暴起。那根坚硬的铁棍，被压得发出了“嘎吱”的呻吟声，渐渐弯成了一个危险的弧度。
巨石，纹丝不动。
“不行啊，这石头像是长在里面了！”一个汉子颓然地松开了手。
苏清禾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刹那，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巨石侧下方，一个被泥土半掩的洞口。那似乎是一个老树洞，正好通向巨石的后方。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立刻丢下撬棍，不顾一切地趴了下去，用手疯狂地刨着那个洞口的泥土。
“苏知青，你干什么！”王振国吓了一跳。
“这有个洞！可以绕过去！”苏清禾头也不抬地喊道。
洞口很小，被清理开后，也只够一个身形瘦小的人勉强钻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再次塌方的危险。
“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进去！”王振国一把拉住了她。
“让我去！”苏清禾猛地甩开他的手，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绝，“我比你们都瘦，只有我能进去！王大队长，你相信我，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如果他在里面，我必须去救他！”
说完，她不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毅然决然地、头朝下地钻进了那个狭窄而黑暗的树洞。
冰冷、潮湿的泥土气息瞬间包裹了她。洞里一片漆黑，空间狭窄到她只能匍匐前进，每一次蠕动，背脊都会被粗糙的树皮和石块摩擦得生疼。
她不知道爬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终于，前方似乎开阔了一些。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一探，整个身体便从洞口滚了出去，跌入了一个稍大一些的空间。
这里，就是巨石的后方。
微弱的火把光从洞口透进来，让她勉强能看清周围的情形。这里确实是一个由几条巨大树根和那块磨盘巨石共同支撑起来的、不规则的三角空间。
而在空间的角落里，一个人影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落满了尘土。
是陆淮安！
苏清禾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她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颤抖的手，轻轻地探向了他的鼻息。
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温热气流，拂过她的指尖。
他还活着！
那一瞬间，巨大的狂喜和酸楚，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与他脸上的尘土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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