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倒台后的朝堂，经历了一番疾风骤雨般的清洗与重构，终于迎来了一段表面的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下，是各方势力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新一轮的布局。太平公主李令月依旧保持着低调，但她麾下的力量，却在有条不紊地向着更深、更广的领域渗透。
盛夏的长安，闷热难当。这一夜，乌云压城，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将至的黏腻气息。李令月摒退了宫人，独自在寝殿外的水榭中纳凉，手中轻轻摇着一柄苏绣团扇，目光却投向宫墙之外，那片被夜色与即将到来的风雨笼罩的百万家灯火。
上官婉儿悄然来到她身后，低声道：“公主，阿姮姑娘传来消息，近来京中几大赌坊和地下钱庄，流动的巨额铜钱和绢帛突然增多，来源复杂，但有几笔大额款项，隐约能追溯到……东宫某些属官的远亲，以及……潞王府的几位门客。”
东宫？潞王李贤？
李令月摇扇的手微微一顿。自从太子李显被废，贬为庐陵王，远徙房州后，东宫一首空悬。而潞王李贤，作为高宗与武则天的次子，才华横溢，在士林中声望颇高，曾是太子的有力竞争者，如今虽安分守己，但其身边聚集的门客，却从未停止活动。
巨额来路不明的资金，同时牵扯到空悬的东宫旧部与一位敏感亲王的门客……这绝非寻常。
“可知这些资金的用途？”李令月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还在查。”婉儿回道，“但阿姮发现，其中部分资金流向了西市几家新开的、背景神秘的铁器铺和皮货行，采买的却并非寻常货物，而是一些……管制之物。”
管制之物？李令月眸光一凝。在长安，能被称为管制之物的，无非是军械、甲胄、或是可用于军事的物资。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有人正在暗中积蓄武力！目标是什么？是针对日渐衰老、却依旧牢牢掌控权力的母后？还是针对她这个风头正劲、可能阻碍某些人道路的太平公主？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让我们的人，盯紧这些店铺和资金流向，但绝不可打草惊蛇。”李令月沉声吩咐，“另外，让云昭加强凤影卫的戒备，尤其是夜间，暗哨增加一倍。”
“是。”婉儿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公主，此事……是否要禀报天后？”
李令月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无凭无据，仅靠一些资金流向的猜测，母后不会轻信，反而可能认为我们小题大做，甚至……别有用心。”
她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在缺乏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任何关于“谋逆”的指控，都会被视为权力斗争的工具。
“那我们……”
“等。”李令月吐出这个字，目光投向漆黑的天幕，“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或者……等一场足够大的‘雨’，冲刷出地下的泥泞。”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天际骤然亮起一道刺目的闪电，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笼罩了整个长安城。
暴雨倾盆，夜色更深。
就在这雷雨交加的掩护下，长安城的暗流开始了更剧烈的涌动。
翌日清晨，雨势稍歇。一则惊人的消息便如同这雨水般，迅速浸透了京都——昨夜，负责看守通化门的一队右监门卫士兵，在夜间巡逻时，女帝太平权倾天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女帝太平权倾天下最新章节随便看！与一伙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发生遭遇，双方爆发激斗，互有死伤。那伙黑衣人武功高强，行事狠辣，见无法迅速取胜，便迅速遁入纵横交错的坊市小巷中，消失无踪。现场只留下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和几件被遗弃的、制式奇特的兵刃。
消息传到李令月耳中时，她正在用早膳。她放下银箸，对婉儿道：“看来，这场雨，到底还是把一些东西冲出来了。”
“公主，那些兵刃……”婉儿低声道，“阿姮手下有老匠人辨认出，其锻造手法，带有明显的河北道风格，与军中制式兵器略有不同。”
河北道？那里是潞王李贤曾经的封地之一，也是许多北方豪族的聚居地！
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地指向了潞王府！
然而，李令月却并未立刻下定论。她总觉得，此事背后，或许还有更深层的蹊跷。潞王李贤素有贤名，行事谨慎，会如此轻易地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吗？
“让我们的人，重点查两个方向。”李令月思索片刻，吩咐道，“第一，查那些死去的黑衣人身份，看能否找到他们与潞王府，或者其他势力关联的确凿证据。第二，查昨夜事发之时，京中其他各方的动向，尤其是……那些与潞王不睦，或是可能从中得利之人。”
她怀疑，这可能是一出嫁祸之计，或者，是有人想借此机会，将水搅浑，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就在李令月暗中调查之际，朝堂之上，果然因此事掀起了波澜。有御史风闻奏事，将昨夜袭击事件与潞王府门客近期的异常举动联系起来，虽未明指，但含沙射影，意图明显。
潞王李贤当即出列自辩，声称绝无此事，定是有人构陷，言辞恳切，神情激愤。
武则天高坐龙庭，冷眼旁观着下方的争论，并未立刻表态。她的目光偶尔扫过垂帘之后安静旁听的李令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退朝之后，武则天单独留下了李令月。
“月儿，”武则天看着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水，语气平淡，“昨夜之事，你怎么看？”
李令月心中微凛，知道这是母后的又一次试探。她斟酌着词句，谨慎答道：“回母后，儿臣以为，单凭几件兵器和一些流言，难以定论。潞王兄长向来贤德，或许……是有人想借此机会，兴风作浪，亦未可知。”
她没有为潞王开脱，也没有落井下石，只是指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武则天转过身，凤眸凝视着她：“哦？那你觉得，会是谁想兴风作浪？”
李令月垂下眼睫：“儿臣愚钝，不敢妄加猜测。只是觉得，如今朝局初定，最怕的便是人心浮动，予人以可乘之机。”
她将问题抛了回去，暗示母后应当关注朝局的稳定，而非具体针对某人。
武则天看了她良久，忽然淡淡一笑：“你倒是越发会说话了。去吧。”
“儿臣告退。”
走出两仪殿，李令月后背己渗出冷汗。与母后的每一次对话，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京都夜雨，冲刷出的不仅是泥泞，更是潜藏的杀机与更加复杂的棋局。她知道，自己己置身于这场风暴的中心，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凤鸣初试，面对的却己是如此诡谲的暗夜。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唯有在这风雨中辨明方向，才能带领追随她的人，找到那条通往光明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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