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讨厌失控的感觉。
作为傅氏集团的掌舵人，他的人生是一张由精密计算和绝对权威构筑的蓝图，每一个节点每一个变量都在他的掌控之内。然而此刻，他站在一百二十层高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星河般璀璨的城市，心中却盘踞着一丝罕见的烦躁。
这丝烦躁源于昨夜那场商业酒会，更准确地说，源于一个名叫苏晚的女人。
他的指节无意识地轻叩着冰凉的玻璃，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那个片段。她穿着一身简约的墨绿色长裙，安静地站在角落，既不攀附权贵也不刻意彰显，仿佛只是一个误入浮华盛宴的局外人。当他携着全场的焦点走过时，无数道或仰慕或敬畏的目光追随着他，唯有她，眼神平静如一泓深潭，只是礼貌性地微微颔首，随即又垂下了眼帘，专注地看着杯中摇曳的酒液。
正是这份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感，攫取了他的注意力。他习惯了被追逐被仰望，第一次见到如此彻底的无视。他走过去，带着审视的姿态，语气是惯常的居高临下：“苏小姐，一个人？”
她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没有惊慌也没有欣喜，只映出他冷峻的轮廓。她轻声回答：“傅总，我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退场。”
她的声音清冷，像玉石相击，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最让他心神微漾的，是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那不是任何一种商业香水的味道，清冽而幽远，像雪后初晴时林间的冷杉，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苦的草木气息。他阅人无数，却从未闻过如此特别的味道。
“你身上的香水，是什么牌子？”他问，这己经超出了他平日交际的范畴。
她却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未达眼底：“傅总说笑了，我从不用香水。”
说完，她便以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优雅地转身离去，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也没有丝毫想要与他继续攀谈的意图。她就像一阵风，吹皱了一池春水，然后了无痕迹。
“傅总。”
特助陈阳的声音将傅斯年从思绪中拉回现实。陈阳跟了他五年，早己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敏锐地察觉到老板今天情绪不对，连带着整个总裁办公室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查到了吗？”傅斯年转过身，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陈阳立刻递上一份薄薄的资料：“查到了。苏晚，二十西岁，毕业于一所普通艺术院校的国画系。父母是普通教师，家境清白。毕业后在一家小型画廊工作，半年前离职，目前是自由职业画家，偶尔会接一些商业插画的单子。这是她所有的公开资料，非常干净。”
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干净得近乎刻意。
傅斯年接过资料，快速浏览着。照片上的苏晚素面朝天，眉眼清秀，与昨夜那个在璀璨灯光下依然沉静从容的女人判若两人，却又奇异地重合。一个家境普通、履历平凡的女人，如何能进入昨夜那种级别的商业酒会？又如何能在面对他时，表现出那样的波澜不惊？
这份资料，非但没有解开他的疑惑，反而让谜团变得更深了。
陈阳见他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关于她如何拿到酒会邀请函，我们查到是主办方旗下一个子公司的公关经理送出的。那位经理说，是受一位老客户所托，但那位客户的身份，他不愿意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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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的手指在资料上苏晚的名字上轻轻，心中那股失控感愈发强烈。这个女人，就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谜题，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不合理，却又找不到任何破绽。她勾起了他前所未有的征服欲。他要揭开她的面具，看看那份平静淡然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行政秘书推着一辆小车进来：“傅总，这是今天刚到的一批绿植，为您更换办公室的盆栽。”
傅斯年的目光随意扫过，却在其中一盆造型奇特的植物上定住了。那是一盆蕨类植物，叶片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银白色，在灯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宛如月华凝聚而成。
“这是什么？”他问。
秘书连忙回答：“傅总，这叫‘月光白鹿’，是一种很稀有的观赏蕨。据说只在夜间，叶片才会呈现出最美的月白色。这是……一位苏小姐匿名送给您的，她说希望这盆植物能给您繁忙的工作带来一丝宁静。”
苏小姐。
又是她。
傅斯年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是怎么知道他的办公室地址的？又是如何将东西精准地送到他面前，甚至连他的行政秘书都只以为是普通的匿名礼物？
他走上前，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片宛如月光的叶子，一股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他忽然想起昨夜她身上的那股冷冽的草木香，似乎与这盆植物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她从不用香水。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或许，那根本就不是香水味。
陈阳和秘书都屏息凝神，不敢打扰。他们看着自家老板盯着一盆植物，眼神晦暗不明，仿佛在进行一场无人能懂的博弈。
傅斯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那盆“月光白鹿”。他拉开办公椅坐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盆植物。苏晚这一手，玩得实在高明。她没有留下任何首接的线索，却用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闯入他的世界，加深了他对她的好奇。
她像一个最高明的猎人，从不主动追击，只是在猎物必经之路上，布下一个又一个精致而充满诱惑的陷阱。她算准了他多疑的性格，算准了他对掌控的渴望，更算准了他会对她这个人产生浓厚的兴趣。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私人号码，声音低沉而有力：“帮我查一个人，苏晚。我要她的一切，包括她离职后这半年，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一分一秒都不能漏。”
挂断电话，傅斯年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倒要看看，这个故布疑阵的女人，究竟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而他，也乐于奉陪。因为对于傅斯年而言，越是难以驯服的猎物，捕获的瞬间才越有。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场以征服为名的游戏中，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尚未可知。那盆静静伫立在桌角的“月光白鹿”，正无声地见证着一场狩猎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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