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这座平日里充满了浓郁药香，代表着生机与希望的殿堂，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死寂与肃杀之中。
禁军己经接管了这里的一切。身着铠甲的士兵，面无表情地守在每一个门口，刀柄上的红缨在晨风中微微晃动，像是一簇簇凝固的火焰。所有的太医、医官都被带往思过殿，只留下一座座空荡荡的诊室和药房。
顾清络在李进忠的陪同下，缓步走进了这座权力的真空地带。她的身后，跟着两队金甲卫，盔甲碰撞间发出整齐而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在这压抑的寂静之上，更添了几分威严。
太医院的药库，位于整个院落的最深处，是一座独立的，由青石垒砌而成的三层小楼。这里的防卫，向来是整个太医院最森严的地方。
药库总管，是一名年过花甲的老太医，姓刘，此刻正战战兢兢地等在门口。见到李进忠和顾清络一行人，他连忙躬身行礼，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苍白。
“老朽刘思源，参见李总管，见过顾姑娘。”
“刘院判，不必多礼。”李进忠摆了摆手，尖细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冷漠，“咱家奉陛下口谕，陪同顾姑娘前来药库查验。从现在起，这里由顾姑娘全权做主，你只需从旁协助便可。”
“是，是，老朽遵旨。”刘院判连忙应声，偷偷抬眼，飞快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少女。
只见她年纪轻轻，容貌绝美，但那份从容淡定的气度，却远非寻常女子可比。尤其是那双眼睛，清亮得仿佛能看透人心，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有劳刘院判了。”顾清络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还请院判大人，打开库门吧。”
“姑娘请。”
刘院判不敢怠慢，亲自上前，用一串沉重的钥匙，打开了药库那扇厚重的铜皮大门。
“吱呀——”
随着一声悠长的门轴转动声，一股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混合药香，扑面而来。
顾清络迈步而入，只见药库之内，光线略显昏暗。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药柜，将整个空间分割得如同迷宫一般。空气中，人参的甘醇，当归的浓郁，黄芪的微甜，以及数不清的，各种草药、矿石、动物制品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厚重的味道。
这里，是整个大周王朝，医药精华的汇集之地。
“顾姑娘，”刘院判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介绍道，“这第一层，存放的都是些常用药材。第二层，则是较为贵重的滋补之品，如人参、灵芝、鹿茸等。至于第三层……”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敬畏。
“第三层，存放的乃是天下间最罕见的奇珍异草，以及……各类剧毒之物。那里由院使大人亲自掌管，钥匙也只有他一人持有。等闲之人，绝不可靠近。”
“院使大人也被带去思过殿了？”顾清络随口问道。
“是。院使大人，还有两位副院使，以及所有在册的医官，无一例外。”刘院判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惶恐。
顾清络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她没有急着去查看那些药柜，而是在这第一层的大厅里，缓缓地踱步，目光扫过那些贴着标签的药斗，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李进忠和刘院判都有些不解，但也不敢出声打扰。那些金甲卫，则如雕塑一般，守住了药库的所有出入口，将这里变成了一座真正的密室。
顾清络走得很慢，她的鼻翼，在轻轻地翕动着。
她在用自己那远超常人的敏锐嗅觉，分辨着这空气中，成百上千种不同的气味。
她在寻找一种，不属于这里的味道。
冯德海说，“药师”常年待在太医院。那么，他必然会接触到“龙葵之心”。那种至阴至寒之物，即便再小心，也难免会在身上，在常用的器物上，留下些许独特的气息。
而这种气息，必然会与这药库中，某种药材的味道，形成一种微妙的“共鸣”或是“排斥”。
这，便是她计划的第一步——以百草为引，锁定嫌疑。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顾清络几乎走遍了第一层的每一个角落。她的眉头，微微蹙起。这里的气味太过驳杂，各种药性相互交织，干扰太大，很难分辨出那种细微的差异。
“去二楼看看。”她淡淡地说道。
一行人，又登上了通往二楼的木制楼梯。
二楼的药材，数量少了许多，但每一样，都用精致的玉盒或瓷瓶装着，显得珍贵异常。空气中的味道，也从一楼的驳杂，变得更加纯粹，主要是各类上品补药的甘醇之气。
顾清络依旧用同样的方法，缓步探查。
当她走到一排专门存放“参类”的药柜前时，她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她停在了一个标着“西域雪参”的药柜前。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穿成团宠，神医嫡女杀疯了“刘院判，”她开口问道，“这雪参，药性如何？”
刘院判连忙上前，恭敬地回答：“回姑娘，西域雪参，产自昆仑雪山之巅，性大热，乃是补气回阳的圣品。与极北之地的雪龙葵，一热一寒，药性正好……相克。”
“哦？”顾清络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此物平日里，用量如何？”
“此物药性太过霸道，非危重垂死之人不可用。是以，平日里极少动用。库中这一株，还是十年前，西域藩国进贡的，至今……尚未有人领用过。”
“打开它。”顾清络命令道。
“这……”刘院判有些犹豫，“姑娘，此物贵重，非院使手令不可……”
“咱家看，你是想现在就去思过殿，陪你的同僚们喝茶了？”一旁的李进忠，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刘院判吓得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多言，连忙取下钥匙，打开了那个由整块和田玉雕琢而成的药盒。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炙热的，带着浓烈参味的香气，扑面而来。
顾清络没有去看那株价值连城的雪参，而是将鼻子凑近玉盒的边缘，轻轻一嗅。
随即，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就是这个味道！
在这股炙热的参香之下，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格格不入的阴寒之气！
这股气息，与雪参本身大热的药性，形成了最鲜明的冲突。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唯一的解释是，曾经有人，在接触过“龙葵之心”后不久，又来打开过这个盒子。
那人身上残留的，属于“龙葵之心”的至寒之气，被这玉盒，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药师”，果然来过这里！
他来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是为了检查这与“龙葵之心”药性相克的“西域雪参”的存量。这是一种职业习惯，也是一种心虚的表现。
“李总管。”顾清络首起身，神色恢复了平静。
“顾姑娘有何吩咐？”
“请您立刻派人，去思过殿，将太医院所有人的‘入库名录’，以及这只玉盒的‘取用记录’，全部取来。”
“好！”李进忠立刻会意，转身便吩咐一名禁卫，飞奔而去。
“另外，”顾清络看向刘院判，“我想知道，这太医院里，除了这株雪参，还有哪些药材，是与‘龙葵之心’这种至阴至寒之物，药性相冲，或是能起反应的？”
刘院判不愧是药库总管，闻言不假思索地答道：“若论药性相冲，除了这雪参，还有南疆的‘火山石’，东海的‘赤练蛇胆’。若论能起反应，那便要数……产自长白山的‘凤尾草’了。”
“凤尾草？”
“是。”刘院判解释道，“凤尾草本身药性平和，但其花粉，对至寒之物极为敏感。若将凤尾草的花粉，洒在衣物上，一旦靠近如‘龙葵之心’那般的寒物，花粉便会由白色，变为极淡的……紫色。”
顾清络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不就是……天然的“显影剂”吗？
“库中有凤尾草吗？”
“有！就在三楼毒物室的隔壁，用以中和寒毒之用。”
“好。”顾清络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刘院判，现在，劳烦您，带我去取一些凤尾草的花粉来。然后，再为我准备一个……熏香炉。”
半个时辰后。
思过殿内，几十名太医、医官垂头丧气地枯坐着，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就在这时，几名小太监捧着茶盘走了进来，为每一个人都奉上了一杯热茶。
“各位大人，陛下恩典，赐茶暖身。”
众人虽心中惶恐，但也不敢违逆，纷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没有人注意到，那茶水的热气之中，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奇异的花香。
更没有人注意到，殿门外，顾清络正站在一架熏香炉旁，亲手将一把白色的粉末，撒入了炉火之中。那粉末，正是凤尾草的花粉。
她的一双眼睛，透过门缝，如同最冷静的猎人，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殿内每一个人的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坐在角落里，毫不起眼，看起来约莫西十多岁，相貌普通的医官，不经意地，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而就在他的袖口处，一小片原本沾染上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白色花粉，在接触到他身上那股隐藏极深的寒气之后，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抹极淡，却又无比清晰的……
紫色。
顾清络的目光，瞬间凝固。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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