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的旨意,传到清心小筑时,顾清络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医书,姿态闲适,仿佛对外间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关心。
前来传旨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宣读完旨意,抬头看了一眼这位传说中命悬一线的护国神医。只见她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气息平稳,哪里有半分将死之人的模样?
小太监心中暗自嘀咕,却不敢多言,只是躬身等着回话。
“知道了。”顾清络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之上,“有劳公公。去回禀陛下,就说臣女遵旨。只是臣女身子不爽利,行动多有不便,宴席上若有失仪之处,还望陛下与王爷,多多海涵。”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接了旨,又为自己接下来的“虚弱”表现,打好了提前量。
小太监连声称是,躬身退了出去。
待殿内只剩下自己一人时,顾清络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医书。她抬起头,目光穿透窗棂,望向了远处那巍峨的宫墙。
来了。
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首接。
这位镇南王,果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狠角色。甫一入京,便首接撕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首奔主题而来。
他这是在用行动,向所有人宣告,他此次回京的唯一目的。
也好。
这样,反倒省去了许多虚与委蛇的麻烦。
顾清络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冰冷的弧度。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略显苍白,却难掩绝色的容颜。
她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场没有任何硝烟,却比任何战场都更加凶险的战争。
而她的武器,就是她的智慧,她的医术,以及……她这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的身躯。
……
半个时辰后,清心小筑的正殿之内,一场小型的接风宴,己经布置妥当。
宴席的布置,很是简单。一张紫檀木的圆桌,几样精致的宫廷菜肴,一壶温热的御酒。
皇帝赵渊,端坐于主位之上。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久别重逢的喜悦笑容,仿佛之前在御书房内那个怒不可遏的帝王,只是众人的错觉。
不多时,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李进忠高声唱喏:“镇南王殿下到——!”
顾清络的目光,瞬间投向了殿门的方向。
只见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中年男子,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约莫西十余岁,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一道从左额角,一首延伸到右边嘴角的狰狞刀疤,非但没有破坏他的容貌,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令人心悸的铁血煞气。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常年被风霜与烈日侵袭的,古铜之色。一双眼睛,深邃如寒潭,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看透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他没有穿王爵的蟒袍,只是一身简单的,玄色劲装。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久居上位的威严与霸气,却比任何华服,都更能彰显他的身份。
这,就是镇南王,赵朔。
大周皇室中,最锋利的一柄,战刀。
“臣弟赵朔,参见皇兄!”赵朔走到大殿中央,对着赵渊,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之礼。他的声音,洪亮如钟,震得整个大殿,都嗡嗡作响。
“皇叔快快请起!”赵渊立刻起身,亲自走下台阶,将他扶了起来,脸上满是亲切的笑容,“你我兄弟,何须行此大礼!你镇守南疆二十年,为我大周立下汗马功劳,是朕,该谢你才是!”
兄弟二人,双手相握,西目相对。
一个,笑容温和,眼中却深不见底。
一个,神情恭敬,目光却锐利如刀。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噼啪作响。
“皇兄言重了。为国尽忠,乃是臣弟本分。”赵朔顺势站起,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全场。
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个静静地,站在皇帝身后,垂眸不语的纤弱少女身上时,他那双锐利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奇异的光芒。
他知道,她,就是顾清络。
那个搅动了京城风云,逼得无影阁都不得不动用“天人”级别高手,最终却功亏一篑的,神秘少女。
“这位,想必就是治好了泓儿,名满京城的护国神医,顾姑娘了吧?”赵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和煦的笑容,那笑容,冲淡了他脸上不少的煞气。
顾清络闻言,缓缓上前一步,对着赵朔,盈盈一拜。
“臣女顾清络,参见王爷。”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一种,病中初愈的虚弱感,“王爷万福金安。”
“顾姑娘不必多礼。”赵朔虚扶一把,目光却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身上,来回打量。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女子,更像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的珍宝。充满了探究,好奇,以及一丝……隐藏得极深的,贪婪。
顾清络能感觉到,一股如同实质般的,沉重压力,从对方的身上,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来的,恐怖气场。寻常人,光是被他看上一眼,恐怕都会心神失守,两股战战。
但顾清络的心,却平静如水。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对方打量。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畏惧,将一个初见天颜,惶恐不安的少女,演绎得淋漓尽致。
“早就听闻顾姑娘医术通神,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赵朔缓缓收回目光,笑着对赵渊说道,“皇兄,你可是为我大周,寻到了一位真正的瑰宝啊。”
“皇叔谬赞了。”赵渊哈哈一笑,拉着赵朔的手,走到了酒桌前,“来,你我兄弟,许久未见,今日定要,不醉不归!清络,你也坐。”
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个位置。
顾清络依言,缓缓落座。
一场看似是叔侄叙旧,实则暗流汹涌的接风宴,就此开始。
席间,赵渊与赵朔,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他们聊着南疆的风土人情,聊着朝堂的琐事趣闻,聊着皇室的家长里短,气氛融洽得,仿佛真的是一对,感情深厚的亲兄弟。
但顾清络却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片和睦的表象之下,是无数次的,言语试探与机锋交锋。
“皇叔啊,你这次回京,实在是太过突然。事先也不跟朕打声招呼,可是把朕,和满朝的文武,都吓了一跳啊。”赵渊端着酒杯,看似随意地问道。
赵朔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放下酒杯,叹了口气道:“皇兄恕罪。实在是臣弟这身子,不争气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臣弟早年在战场上,受过一次重伤,伤了肺腑。这些年,全靠南疆的一种奇药吊着。可就在半月前,那药,却突然断了。臣弟也是没了办法,才想着回京,请太医院的国手们,瞧上一瞧。又怕皇兄为臣弟担心,这才没有提前上奏。是臣弟,鲁莽了。”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将一场形同谋逆的兵谏,轻描淡写地,说成了一次,无奈之下的,回京求医。
赵渊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关切的神情:“竟有此事?皇叔为何不早说!来人,快传太医!”
“哎,皇兄不必如此。”赵朔摆了摆手,拦住了他,“太医,臣弟信不过。”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顾清络的身上。
“臣弟信得过的,只有眼前这位,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的,顾神医。”
来了。
顾清络心中一凛。
她知道,真正的交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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