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藏书室，走廊的光线比刚才更暗了几分。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雨点再次敲在玻璃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陆寒琛走在前面，步伐稳健，黑色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林晚意跟在他身后，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的手上——修长、骨节分明，指节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道疤痕很细，像是被锋利的东西划过。
林晚意的脑海中闪过刚才那本《南宋馆阁录》书脊上的划痕。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
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与刚才短暂的停留不同，这次，她真正走进了这个男人的领地。
书房比藏书室小，但更为精致。西壁依旧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不过这里的书籍更多是现代财经、法律、管理类著作，间或夹杂着一些外文原版。落地窗前摆着一张宽大的黑檀木书桌，桌面上整齐地放着文件和一支钢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与门厅和走廊的味道一致，却在这里更显浓郁。
——
陆寒琛走到书桌后坐下，动作优雅而流畅。他没有示意她坐，只是将一份文件推到桌角。
“看看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冷漠，“这是我们的协议。”
林晚意走过去，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她的动作不急不缓，像是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准备开始一天的修复工作。
她拿起文件，翻开第一页。
——
条款比晚餐前看到的更加详细，也更加苛刻。
“未经允许，不得进入书房和卧室。”
“公共场合需配合扮演恩爱夫妻。”
“随传随到。”
“不得干涉陆氏集团的任何事务。”
“不得在媒体面前发表任何未经授权的言论。”
每一条，都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将她的自由牢牢捆绑。
林晚意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纸面，目光却平静如初。
——
“陆先生，”她抬起头，“‘随传随到’这一条，我不能接受。”
书房里安静了几秒。
陆寒琛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你以为你有资格谈条件？”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林晚意微微一笑，“我有。因为你需要的是一个‘像她’的演员，而一个心有怨气的演员，演不出您想要的深情。”
——
陆寒琛盯着她，几秒钟没有说话。
林晚意没有回避他的目光，首视着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睛。她知道，这是一场心理博弈，谁先退缩，谁就输了。
“你很聪明。”最终，陆寒琛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聪明，有时候是一种危险。”
“危险，也是一种机会。”林晚意不卑不亢。
——
陆寒琛的嘴角微微勾起，像是笑了，但那笑意却没有一丝温度。
“可以。”他说，“这一条，可以改。”
林晚意的心里微微一松，但她知道，这只是第一回合。
——
她低头继续翻阅协议，目光在每一条条款上停留。
“未经允许，不得进入三楼。”
这一条，引起了她的注意。
“三楼有什么？”她问。
陆寒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与你无关。”
林晚意没有再问，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一条。
——
“这里，”她指着另一条，“‘不得在媒体面前发表任何未经授权的言论’，我需要更明确的界定。什么算是‘未经授权’？”
陆寒琛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任何与我、与陆氏集团、与你身份相关的言论，都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林晚意点点头，“可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说。”
“如果媒体问到我的专业领域——古籍修复，我希望我有自由回答的权利。”她的目光坚定，“这是我的职业，也是我的尊严。”
——
书房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陆寒琛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在他看来，这个女人的一切都应该为他服务，包括她的职业。
但林晚意的眼神很坚定，没有丝毫退让。
最终，陆寒琛点了点头，“可以。”
——
林晚意继续翻阅协议，很快又发现了一条不合理的条款。
“‘公共场合需配合扮演恩爱夫妻’，”她念出这条，“我需要知道具体的范围。是仅限于商业活动，还是包括私人场合？”
“包括所有场合。”陆寒琛道。
林晚意抬起头，“如果有你的朋友在场，我需要配合演戏？”
“是。”
“如果有你的家人在场呢？”
陆寒琛的目光微微一沉，“我的家人不会过问我的私事。”
林晚意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句话，是在暗示什么？
——
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翻到了最后一页。
协议的最后，有一个附加条款：
“协议期限为一年。期满后，双方可协商续约或解除协议。”
林晚意的目光在这条上停留了几秒。一年——足够她查清真相，也足够她找到反击的机会。
“可以。”她合上协议，“我同意这些条款。”
——
陆寒琛似乎有些意外她会这么快做出决定。在他看来，这个女人应该会继续讨价还价。
“你不打算再争取什么？”他问。
林晚意微微一笑，“我己经争取到了我需要的。”
陆寒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试图看穿她的心思。但林晚意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任何破绽。
“很好。”陆寒琛将协议推到她面前，“签字吧。”
林晚意拿起钢笔，在协议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她的字迹流畅而有力，每一笔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签完字后，她将协议推回给陆寒琛。
陆寒琛看了一眼她的签名，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签下了名字。
他的签名笔画锋利，收笔处微微上挑，像是一把刀。
——
“从现在开始，”陆寒琛将协议收起，“你就是陆太太。”
林晚意微微一笑，“只是名义上的。”
“足够了。”陆寒琛站起身，“管家会带你去你的房间。”
林晚意也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停了一下，回头看向书桌。
在文件的一角，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协议的最后一页，似乎被人动过手脚。纸张的边缘有细微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翻动过。
林晚意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个细节，意味着什么？
——
她没有问，而是转身离开了书房。
走廊的灯光依旧昏暗，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晚意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口上。
她知道，从签下协议的那一刻起，她己经正式踏入了这场游戏。
门在林晚意身后轻轻关上，书房里只剩下陆寒琛一个人。
他站在落地窗前，目光透过雨水模糊的玻璃，望向漆黑的庭院。灯光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冷峻。
指尖轻轻着那份刚刚签下的协议，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
“有趣。”他低声道。
——
几分钟后，书房的门被敲响。
“进。”
周明川推门而入，恭敬地站在门口：“陆总。”
“她签了。”陆寒琛没有回头，“按计划进行。”
“是。”周明川顿了顿，“不过……她似乎对三楼很感兴趣。”
陆寒琛的目光微微一沉，“盯紧她。但不要惊动她。”
“明白。”周明川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林家那边……张婉又联系了我。”
陆寒琛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冰，“她想要什么？”
“她想知道，您和林小姐的婚礼，能不能提前。”
陆寒琛冷笑一声，“告诉她，婚礼的时间，由我决定。”
“是。”
——
周明川离开后，书房再次陷入寂静。
陆寒琛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木盒很旧，表面有细微的划痕，盒盖上刻着一个字：清。
他打开木盒，里面放着几封信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容温婉的女孩，手里拿着一片银杏叶。
陆寒琛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眼神变得复杂。
“清……”他低声念着那个名字，“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像你的人。”
——
与此同时，走廊另一端。
林晚意跟着管家走向卧室区。走廊的灯光昏暗，墙壁是深灰色的，脚下的地毯很厚，走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
“夫人，您的房间在这边。”管家在一扇门前停下，用钥匙打开门，“陆先生吩咐，您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吩咐佣人。”
“谢谢。”林晚意点点头，推门而入。
房间很大，布置得简洁而舒适。落地窗外是一个小阳台，雨水在阳台上积成了浅浅的一层。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书架，上面摆放着几本古籍修复方面的书籍，显然是有人特意准备的。
林晚意走到书架前，手指轻轻拂过书脊。她的目光在其中一本《装潢志》上停了几秒——这本书的书脊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与藏书室那本《南宋馆阁录》上的划痕极为相似。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
看来，有人在刻意引导她注意这些细节。
——
林晚意走到床边，将帆布包放在床头柜上。她打开包，取出那个黄铜钥匙，放在掌心仔细观察。
钥匙柄上的字母“S”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她的脑海中闪过藏书室里的木盒、照片、便签……所有的线索像一颗颗珠子，在她的脑海中被串成一条线。
苏清没有死。她只是离开了。而陆寒琛，一首在等她回来。
那她呢？她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林晚意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变得坚定。
——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欢迎来到陆宅，林小姐。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身份。】
林晚意盯着屏幕，几秒钟后，缓缓敲下一行字：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希望你能记住，我不是她。】
她按下发送键，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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