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侯府的青砖地上就落了层薄霜。林昭刚洗漱完，春桃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攥着块叠得皱巴巴的帕子：“姑娘，不好了！嫡小姐今早起来就咳得厉害，二奶奶让您赶紧去瑶光院伺候！”
林昭指尖一顿，刚拿起的玉簪又放回梳妆台上。瑶光院是林瑶的住处，昨晚她还在琢磨柳氏让自己熬“胎药”的古怪，今早林瑶就“风寒”了，这未免也太巧。她压下心头的疑虑，拢了拢素色布裙的领口：“知道了，你先去备件厚些的披风，我这就过去。”
春桃应声去了，林昭却没立刻动身。她走到铜镜前，抬手抚上腕间的医纹——那淡青色的纹路比昨日又清晰了些，在晨光下隐隐泛着微光，像是在提醒她什么。她想起昨晚王婶塞给自己的桂花糕，还有糕里藏的“小心胎药”的纸条，心里越发笃定：柳氏让林瑶“调理”，绝不是简单的身子不爽利，这里面一定藏着猫腻。
瑶光院离林昭的小院不远，穿过两道抄手游廊就到了。远远望去，院子里的红梅开得正盛，花瓣上沾着霜，看着艳却透着冷。林昭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柳氏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焦虑：“瑶儿，你再忍忍，太医马上就来了，可别冻着了。”
林昭推门进去时，正看见林瑶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手里攥着个暖手炉，时不时咳嗽两声，看起来确实病得不轻。柳氏坐在一旁，正亲自给林瑶掖被角，见林昭进来，眼神立刻冷了下来：“怎么才来？没听见瑶儿咳得难受吗？还不快去厨房准备热水，给你姐姐擦脸！”
“是，二奶奶。”林昭屈膝行礼，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软榻旁的小几——上面放着个白瓷药碗，碗底还残留着些深褐色的药渣，凑近时能闻到股淡淡的苦味，混着丝极细的金属气息。
林瑶抬眼看向林昭，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她轻轻咳了两声，声音带着气弱的沙哑：“妹妹不用忙了，我这身子不争气，连累大家跟着受累。”她说着，还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节泛白，像是真的虚弱不堪。
林昭没接话，转身去了外间的小厨房。刚点燃灶火，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王婶端着个食盒进来了，里面放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姑娘，趁热喝些，”王婶把粥碗递给林昭，压低声音，“嫡小姐这病来得蹊跷，二奶奶今早让人去药房抓了药，你待会儿熬药时多留心，别让人钻了空子。”
林昭接过粥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里一暖。她点点头：“多谢王婶提醒，我会注意的。”
王婶又叮嘱了几句“小心朱砂”“别用铜锅熬药”，才匆匆离开。林昭捧着粥碗，心里却翻起了波澜——朱砂？她现代研究古代药物残留时，最常接触的就是朱砂，这东西性微寒，归心经，虽能安神定惊，但含硫化汞，长期服用会慢性中毒，轻者心悸失眠，重者肝肾受损，甚至危及性命。林瑶不过是“风寒”，怎么会用到朱砂？
没过多久，周妈就拿着包好的药过来了，重重地放在灶台上：“三姑娘，这是太医开的药，二奶奶吩咐了，让你亲自熬，熬好了首接给嫡小姐送过去，可别出什么差错。”她说着，眼神里满是警告，像是笃定林昭会搞砸。
林昭拿起药包，指尖捏了捏——药包里的药材很杂，有紫苏、杏仁这些治风寒的常用药，还有些她不认识的干草药。她假装要打开药包，却“不小心”手一抖，药包掉在地上，里面的药材撒了一地。“哎呀！”林昭惊呼一声，慌忙蹲下身去捡，趁机把几味可疑的药材捏在手心，尤其是那味暗红色、带着金属光泽的粉末——正是朱砂。
周妈见状，立刻尖声呵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嫡小姐的救命药，要是耽误了，你担待得起吗？”
林昭低着头，声音带着几分怯意：“对不起周妈，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捡起来重新包好。”她一边说一边快速将手心的朱砂藏进袖袋，其他药材则慢慢捡起来，重新包好。周妈站在一旁盯着，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只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周妈走后，林昭立刻把灶火调小，从袖袋里取出那点朱砂，放在鼻尖轻嗅——果然是朱砂，而且纯度很高，用量也远超常规安神所需。她心里咯噔一下：柳氏这哪里是给林瑶治病，分明是想慢慢毒杀她！可林瑶是柳氏的亲生女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昭想不通，却知道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她按照中医煎药的步骤，先将药材浸泡半个时辰，再用陶锅慢煎。期间，她故意把火调得忽大忽小，让药汁熬得格外慢。春桃进来催了两次，都被她以“火候不到药效不好”为由打发了。
终于，药熬好了。林昭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往内室走。刚走到软榻旁，柳氏就迫不及待地接过药碗，递到林瑶面前：“瑶儿，快趁热喝了，了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喝了就好了。”
林瑶看着药碗，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就在她要送到嘴边时，林昭突然“哎呀”一声，脚下一绊，整个人朝着林瑶扑过去——手里的帕子正好打翻了药碗，深褐色的药汁洒了林瑶一身，滚烫的药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干什么！”柳氏厉声尖叫，伸手推开林昭，“你是不是故意的？想害死你姐姐吗？”
林昭踉跄着后退两步，手背不小心蹭到地上的碎瓷片，立刻渗出鲜血。她疼得皱起眉头，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声音带着哭腔：“二奶奶，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姐姐递个帕子，没站稳才……您看我的手，也被划伤了……”
柳氏低头看向林昭的手背，果然有道血痕，正往外渗血。她心里的怀疑消了些，却还是没好气地说：“就算不是故意的，也太毛躁了！春桃，快拿些金疮药来，给三姑娘包扎一下。”
春桃连忙跑去拿药，林瑶却突然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娘，算了，妹妹也不是故意的。她刚醒，身子还虚，难免会出错。”她说着，还抬手擦了擦溅在衣襟上的药汁，眼神却不经意地扫过地上的药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林昭看着林瑶的反应，心里更确定了：林瑶知道药有问题，她刚才是故意等着自己“失手”打翻药碗！可她为什么不首接揭穿柳氏？难道她有什么把柄在柳氏手里？
柳氏见林瑶替林昭说话，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冷声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这么毛躁，仔洗你的皮！周妈，再去药房抓一副药来，让厨房重新熬。”
周妈应声去了，林昭却以“手疼得厉害”为由，向柳氏告退。柳氏正忙着安抚林瑶，没多想就答应了。林昭走出瑶光院时，手背的伤口还在疼，可她心里却松了口气——至少这一次，她没让柳氏的阴谋得逞。
回到自己的小院，林昭立刻关上门，从袖袋里取出那点朱砂，放在铜镜前仔细观察。朱砂的颜色暗红，颗粒细腻，是上等的药用朱砂，寻常药房根本买不到这么纯的。她想起昨晚偷听到的“玄铁卫”，难道这朱砂是柳氏通过玄铁卫弄来的？她想毒杀林瑶，又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医纹突然发烫，淡青色的纹路里浮现出几行模糊的文字，像是某种针法的图谱。林昭仔细辨认，认出是“破妄针法”——这针法她在现代的中医古籍里见过，据说能通过穴位刺激，让人说出实话。难道这就是“灵枢九卷”的残篇？
林昭正想再仔细看看，春桃拿着金疮药进来了：“姑娘，快让我给你包扎一下，这伤口要是感染了可就麻烦了。”
林昭收起思绪，任由春桃给自己包扎。春桃一边包扎一边小声说：“姑娘，刚才我在瑶光院外听见周妈跟二奶奶说话，说什么‘这药必须让嫡小姐喝下去，不然……’后面的我没听清，就被周妈发现了。”
林昭心里一凛：果然，柳氏是铁了心要让林瑶喝那碗带朱砂的药。她看着春桃担忧的眼神，轻声说：“春桃，以后在侯府，少听少看少问，保护好自己最重要，知道吗？”
春桃点点头，眼里却满是坚定：“姑娘，我会保护好你的！就像以前一样。”
林昭看着春桃稚嫩却认真的脸，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在这侯府深宅里，人人都为自己算计，春桃的这份真心，显得格外珍贵。她轻轻拍了拍春桃的手：“谢谢你，春桃。”
傍晚时分，林昭接到消息，说柳氏让她明天继续去瑶光院伺候。她知道，柳氏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下次恐怕会用更狠的手段。她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心里暗暗盘算：必须尽快找到柳氏的把柄，否则不仅自己会遭殃，林瑶的性命也难保。
她想起王婶说的“小心胎药”，又想起林瑶“风寒”时的古怪，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林瑶或许不是风寒，而是怀孕了！柳氏让她喝带朱砂的药，就是为了打掉她的孩子！可林瑶尚未婚配，怎么会怀孕？孩子的父亲是谁？
无数个疑问在林昭脑海里盘旋，却没有一个答案。她抬手抚上腕间的医纹，感受着那淡淡的温热——这神秘的医纹，或许就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不管柳氏的阴谋是什么，她都要查清楚，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被卷入阴谋的无辜之人。
夜色渐深，侯府里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只有林昭的小院还亮着一盏孤灯。她坐在桌前，借着灯光仔细研究着腕间的医纹，试图解读那些模糊的文字。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窗外的阴影里，一个穿着夜行衣的身影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手里还握着半块与林昭玉簪上纹路相似的玉佩。
下集预告：夜探书房寻密信，灵枢初显破妄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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