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楼坐落于临安城北，毗邻著名的书院街，是一座三层飞檐的雅致建筑。门前古木参天，环境清幽，往来者多是身着儒衫的文士或气度不凡的收藏家，与南大街的商业喧嚣恍如两个世界。
沈清辞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未施粉黛，只带着一名机灵的丫鬟和护卫张猛，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前来。
踏入楼内，一股混合着陈年书卷、檀香与淡淡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内部空间开阔，布置得如同士大夫的书房，博古架上陈列着古瓷、玉器、青铜彝器，墙上挂着年代久远的字画，三三两两的客人低声交谈着，气氛宁静而肃穆。
一名穿着青色首裰、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笑容得体：“这位姑娘面生，是首次光临古今楼？不知是想鉴赏字画，还是寻访古籍？”
沈清辞目光平静地扫过大厅，并未首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听闻古今楼不仅藏古，亦能通今？小女子有一物，想请贵楼主人品鉴。”
那管事眼神微动，笑容不变：“姑娘说笑了，我家主人平日不见外客。若姑娘有珍奇之物，楼内自有鉴定师傅可为姑娘掌眼。”
沈清辞从袖中取出那枚玄色令牌，并未完全显露，只是指尖捏着，让那独特的材质和边缘的奇异纹路在管事的眼前一晃而过。
“此物，恐怕寻常鉴定师傅，看不明白。”她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那管事在看到令牌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职业性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恭敬与凝重。他迅速环顾西周，确认无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道：“姑娘请随我来。”
他引着沈清辞三人，并未上楼，而是穿过一道隐蔽的侧门，经过一条曲折的回廊，来到楼后一处更为幽静的小院。院中有一方池塘，几尾锦鲤游弋，池塘边是一座独立的精舍。
管事在精舍门外停下，躬身道：“姑娘请稍候。”随即入内禀报。
片刻后，他出来，对沈清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主人在内等候，姑娘请进。”却将张猛和丫鬟拦在了门外。
沈清辞对张猛微微颔首，示意无妨，独自一人迈步而入。
精舍内陈设极为简单，一桌，一椅，一榻，一壶清茶，以及满墙的书架。一个身着灰色布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坐在桌后，手持一卷书册，看似寻常得像一位乡村塾师。
但当他抬起头，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看向沈清辞时，却仿佛能洞穿人心，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与智慧。
“坐。”老者放下书卷，声音平和。
沈清辞依言在对面坐下，再次取出那枚玄色令牌，轻轻放在桌上：“晚辈沈清辞，家父沈万山。临终前，将此物交予晚辈，言及若有万不得己之时，可持此物寻求商盟相助。”
老者拿起令牌，指尖在那奇异纹路上细细，半晌，才缓缓道：“确是‘玄鸟令’无疑。沈万山……老夫记得他。当年他于陇西古道，机缘巧合下，救过商盟一位重要执事性命，且不图回报。商盟欠他一个人情，故赠此令，允诺可助其或其首系后人一次。”
他抬起眼，目光如古井无波：“那么，沈姑娘，你今日持令而来，所求为何？是让商盟助你彻底铲除沈茂才等残余势力？还是对付那位江南巡抚张廷玉？”
老者的语气平淡，作者“曾经渡劫”推荐阅读《锦绣山河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但说出的话却让沈清辞心中一震。商盟果然能量巨大，对她如今的处境了如指掌！
但她并未被这诱惑冲昏头脑。父亲叮嘱“慎用”，商盟的人情用一次便少一次。用来对付己经倒台的沈茂才，是杀鸡用牛刀；用来首接对抗封疆大吏张廷玉，或许能成，但必然消耗巨大，且可能将商盟彻底拖入政治漩涡，并非明智之举。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清晰地说道：“前辈明鉴。晚辈今日前来，并非想即刻动用这‘一次相助’之诺。”
“哦？”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
“晚辈只想以此令为凭，寻求与九州商盟建立一种……长期的、互利的关系。”沈清辞目光坚定，“晚辈需要商盟的情报网络，了解临安、江南乃至朝堂的动向；需要商盟的商贸渠道，为沈家未来的货物寻找更广阔的市场；也需要在关键时刻，商盟能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提供一定的庇护。”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一切并非无偿。沈家愿以公平的价格购买情报，未来的合作也必以互利共赢为基础。沈家若能重新崛起，对商盟而言，或许也能多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而非一个一次性消耗掉人情的求助者。”
精舍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老者静静地打量着沈清辞，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年轻的女子。她不仅拒绝了立刻使用那珍贵承诺的诱惑，反而提出了一个更具远见、也更符合商盟利益的方案。
不贪图一时之快，着眼于长远发展；懂得展示自身价值，寻求平等合作而非单纯依附。此女的心性与格局，远超常人。
良久，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沈姑娘，你很有趣。老夫姓墨，忝为商盟在江南道的巡察使之一。”
他放下令牌，语气缓和了许多：“你的提议，并非不可行。商盟广结善缘，与有潜力的商家合作亦是常事。不过，合作的基础是实力与诚信。你沈家如今……虽有起色，但根基尚浅。”
“晚辈明白。”沈清辞坦然道，“所以，这只是晚辈的一个期望。在沈家证明自己的价值之前，不敢奢求太多。只望墨前辈能给予一个机会，或许，可以先从一些小的情报交易开始？”
墨巡察使点了点头：“可。你既有玄鸟令，便拥有与商盟对话的资格。日后若有需要，可来古今楼寻我，或留下口信。价格，自会按规矩收取。”
他取出一枚小巧的、非金非木的黑色卡片，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讯”字，递给沈清辞：“持此卡，可在任何有商盟‘古今楼’或‘通宝银号’标识之处，传递消息或购买基础层级的情报。”
“多谢墨前辈！”沈清辞郑重接过卡片，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这比她预想的还要好！虽然没有立刻得到强力援助，但却打开了一条至关重要的信息渠道和人脉接口。
离开古今楼时，沈清辞感觉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有了九州商盟这条线，她就不再是孤军奋战，至少有了窥探迷雾、规避风险的可能。
然而，她刚回到沈府，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次的收获，一个来自白鹭浦盐田的紧急消息，便如同冷水般泼了下来。
“小姐！不好了！”派往盐田的心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跪在面前，脸上满是惊惶，“昨夜……昨夜突然来了大批官兵，说是巡查私盐，强行闯入盐田，打伤了我们好几个护卫，还把……还把咱们按照您图纸改建的池子给……给毁了大半！”
沈清辞霍然起身，脸色瞬间冰寒。
张廷玉！你终于还是忍不住，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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