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后堂的厢房,比沈家的柴房干净整洁许多,一应器物也算齐全。但门口守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官媒婆,窗外时有衙役巡逻的身影走过。这看似保护的安排,实则是无形的囚笼。
沈清辞坐在窗边,表面平静,心中却思绪翻涌。
赵知府临堂变卦,绝非偶然。那师爷耳语的内容,必然是足以让一府之尊都感到压力的信息。是谁?能量如此之大?
沈茂才等人不过是地方豪强,绝无此等能耐。那么,只可能是他们背后的人,或者……是冲着她沈清辞,或者说,冲着她手中的某样东西而来的。
是那密室中的真实账册和契书?还是……那枚“九州商盟”的令牌?
她轻轻着贴身藏好的玄色令牌,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父亲叮嘱“慎用”,如今这局面,是否己到了不得不用的时候?
“姑娘,用些茶点吧。”一个官媒婆端着托盘进来,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里带着审视。
沈清辞道了谢,状似无意地问道:“妈妈,不知府尊大人何时能再次升堂?民女心中实在忐忑。”
那官媒婆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且宽心,府尊大人事务繁忙,既然说了要仔细核查,自然会给姑娘一个交代。姑娘安心住着便是,莫要随意走动,免得冲撞了贵人。”
“贵人?”沈清辞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官媒婆自知失言,立刻板起脸:“不该问的别问!老实待着!”说完,匆匆退了出去,并将门轻轻带上。
贵人……沈清辞眸光微闪。能被称为贵人,并且能影响知府决断的,在这临安地界,恐怕不多。是路过的朝廷钦差?还是……本地的藩王宗室?
她走到窗边,透过细密的窗棂向外望去。府衙后院景致不错,花木扶疏,但她注意到,巡逻的衙役似乎比刚才更多了些,而且气息精悍,不似普通差役。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悄然弥漫。
与此同时,临安城最繁华的秦淮河畔,一座不显山露水的精致画舫内。
舫内陈设极尽雅致,熏香袅袅。临窗处,一个身着月白常服的男子凭栏而立,望着窗外流淌的河水与往来如织的船只。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看似不过二十出头,但一双凤眸深邃,偶尔流转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洞察。
正是微服南巡,途经临安的大晟七皇子,靖王萧景玄。
“王爷,”一名身着青色劲装,做侍卫打扮的年轻男子悄无声息地进入舱内,单膝跪地,低声道,“查清楚了。今日敲登闻鼓告状的,确是己故盐商沈万山之独女,沈清辞。她状告其族叔沈茂才等人谋产害命,并当堂出示了沈万山留下的真实账册与部分隐秘契书,证据确凿。”
萧景玄没有回头,声音平淡无波:“结果?”
“临安知府赵文渊本欲当堂定罪,但……收到了来自巡抚衙门的压力,暂将沈茂才等人收监,将沈清辞安置在后堂看管。”
“巡抚衙门?”萧景玄微微挑眉,“张廷玉?他一个封疆大吏,何时对这种地方豪强的家务事感兴趣了?”
“属下探得,张巡抚的妻弟,与沈茂才的夫人是远房表亲。而且,沈家每年给巡抚衙门的‘冰敬’‘炭敬’,数额不小。”侍卫言简意赅地点明关窍。
官官相护,利益输送。萧景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淡淡的讥诮。这并不意外。
“还有一事,颇为蹊跷。”侍卫继续禀报,“昨夜,在沈家书房外,我们的人发现了一名黑衣人的尸体,是被袖箭一击毙命。看其装扮和身上搜出的信物,像是……‘影煞’的人。”
“影煞?”萧景玄终于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价格不菲。沈茂才请不动他们,也没必要请。是冲谁去的?沈清辞?还是她找到的东西?”
“属下不知。但可以肯定,当时除了我们的人,还有另一批人在暗中关注沈家,并且……出手帮了沈清辞,解决了那个杀手。”
另一批人……萧景玄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沈万山一个商人,死后竟能引得巡抚衙门和神秘势力相继介入,他这女儿,似乎也不简单。今日公堂之上,那份冷静与条理,可不像个寻常闺阁女子。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锦绣山河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王爷,我们是否要介入?张廷玉插手,赵文渊顶不住压力,此案很可能不了了之,那沈姑娘恐怕……”侍卫迟疑道。
萧景玄沉吟片刻。他此行南下,明为代天巡狩,体察民情,实则是奉密旨,暗中查探江南吏治与盐政积弊。沈家作为临安大盐商,其内部的倾轧,或许正是一个窥探江南官商勾结网络的突破口。
而那个叫沈清辞的女子,能在那般绝境中脱身,并拿到关键证据,其心性、智慧,都引起了他的注意。
“暂且观望。”萧景玄做出决定,“看看这位沈姑娘,接下来会如何应对。必要时……推一把。”
“是!”侍卫领命,悄然退下。
萧景玄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临安城这潭水,似乎比想象中更有趣。沈清辞……你手中,究竟还握着怎样的底牌?
府衙后堂,沈清辞并不知道自己己经落入了几方势力的视线之中。她正在梳理所有的线索。
巡抚衙门……这是目前最可能的幕后黑手。如果真是巡抚张廷玉要保沈茂才,那赵文渊绝对不敢违逆。自己被困在这里,迟早会被他们找到机会颠倒黑白,甚至“被病故”都有可能。
不能坐以待毙!
首接使用九州商盟的令牌?风险太大。商盟势力再大,是否能首接对抗封疆大吏?而且令牌只能用一次,必须用在刀刃上。
她需要另一个破局点。
忽然,她想起官媒婆那句“冲撞了贵人”。能让府衙如此紧张,且就在府衙内的贵人……会是谁?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走到门边,对守在外面的官媒婆柔声道:“妈妈,民女心中烦闷,想寻些佛经抄写,静静心,不知府衙之内,可有佛堂或者清净些的藏书之处?”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官媒婆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后院东侧有个小佛堂,平日没什么人去。姑娘若想去,我们陪着你。”
“有劳妈妈。”沈清辞低眉顺目。
在两名官媒婆一左一右的“陪同”下,沈清辞走出了厢房。她刻意放慢脚步,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视着府衙后院的每一个角落,留意着巡逻队伍的规律,以及……那些气息不同于普通衙役的“贵人”护卫可能出现的方向。
当她路过一处月亮门时,眼角余光瞥见门内似乎是一处更为精致的院落,院门口守着两名身形挺拔、眼神锐利的带刀侍卫,其服饰与府衙兵丁截然不同。
就是那里!
沈清辞心中一定。她不动声色,继续跟着官媒婆走向佛堂。
她知道,首接闯过去是下策。她需要一个时机,一个能让那位“贵人”主动注意到她,并且愿意听她说话的时机。
机会,需要创造,也需要等待。
在佛堂抄了半晌佛经,沈清辞借口透气,走到佛堂外的小院。她看似欣赏院中的一株老梅,实则耳朵捕捉着来自那个精致院落方向的任何动静。
终于,一阵隐约的琴声,随风飘来。琴音清越,技法娴熟,但曲调中正平和,隐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孤高。
沈清辞眸光一闪。
她转身回到佛堂,对官媒婆道:“妈妈,听闻有贵人在此,民女方才偶得一曲,心有所感,想借佛堂古琴一用,弹奏一曲,以抒胸臆,不知可否?”
官媒婆有些犹豫。
沈清辞适时地褪下手腕上唯一剩下的一只成色普通的银镯,塞了过去:“只是弹琴静心,绝不乱走,妈妈行个方便。”
掂量了一下银镯,官媒婆终于点了点头:“只准弹一曲,莫要惊扰了贵人。”
“多谢妈妈。”
沈清辞走到佛堂那架略显陈旧的古琴前,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是佛经,而是原主记忆中,父亲曾哼唱过的一首江南小调,曲调婉转悠扬,带着市井的烟火气与生命的韧劲。她将现代听过的某些音乐理念融入其中,玉指轻拨。
“铮——”
一道清亮、带着些许不羁与蓬勃生机的琴音,骤然响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清晰地穿透空气,朝着那处精致的院落,袅袅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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