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残留的邪术气息。那未完成的符号像一个无声的嘲讽，暗示着更多被隐藏的真相。
“必须通知衙门吗？”苏夜阑看着尸体，冷声问道。她久居南洋，对中原的律法程序并不熟悉。
“不行。”沈渊果断摇头，眉头紧锁，“一旦报官，清明司必然介入，这案子就彻底从我们手中脱离了。曹公公只要结果，不会在意过程，更不会允许我们节外生枝。这尸体和这里的发现，必须暂时隐瞒。”
他走到那邪异的桃木符牌前，仔细端详。“幽冥道……看来刘御史查河工账目，是意外撞破了他们借助河道进行的某种勾当，才被灭口。这仆妇，不过是个可怜的弃子。”
“现在怎么办？”苏夜阑将目光从尸体上移开，看向沈渊，“线索似乎又断了。”
“未必。”沈渊沉吟道，“这符牌虽是幽冥道信物，但做工粗糙，像是批量制作给下层人员使用的。能驱动‘影蛊’这种邪术，背后之人绝非寻常角色。这仆妇接触不到核心，但总有人能接触到。”
他走到房间一角，那里堆放着一些仆妇的日常杂物。他仔细翻检，最终在一个破旧的针线篮底部，摸到了一枚不起眼的、边缘有些磨损的铜钱。但这铜钱与寻常制钱略有不同，颜色更显青黑，上面沾染的污渍隐隐散发着一丝极淡的、与蛊阵同源的血腥气。
“这是……”沈渊将铜钱递给苏夜阑。
苏夜阑接过，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眼神微变：“‘鬼市’的引路钱？上面沾了‘阴煞泥’的味道，是进入外市区域的凭证。”
“鬼市？”沈渊心中一动。他听说过这个地方，那是北京城夜里一处半公开的黑市，三教九流汇聚，买卖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从盗墓赃物到违禁药材，甚至是一些与邪术相关的物品，都有可能在那里出现。这的确是个追查邪术来源的好去处。
“看来，我们需要去鬼市走一趟了。”沈渊沉声道，“这枚引路钱，就是钥匙。”
是夜，三更时分。
北京城陷入沉睡，但在城南毗邻运河的一片废弃坊市区域，却开始浮现出影影绰绰的灯火。这里便是“鬼市”。
沈渊换了一身深色的粗布衣服，用布巾半掩住口鼻，苏夜阑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深色衣裙，面纱遮脸。两人跟着零星几个同样装扮诡异、沉默不语的人影，穿过几条污秽不堪的小巷，最终在一处看似断头路的墙壁前停下。
引路人是个干瘦的老头，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瞥了眼沈渊递上的那枚特殊铜钱，也不说话，只是用灯笼在墙壁某处敲了三长两短。墙壁无声地滑开一道窄缝，一股混杂着霉味、香料、草药和某种动物腥臊气的复杂味道涌了出来。
缝内灯火昏暗，人影幢幢，却异常安静。摊主大多沉默地坐在阴影里，面前铺着一块布，摆着各式各样的“货物”：生锈的兵器、颜色诡异的矿石、风干的不明草药、甚至是某些疑似人体骨骼的雕刻品。买家则低声交谈，交易迅速，处处透着诡异和戒备。
沈渊与苏夜阑对视一眼，混入了人流之中。沈渊的目标很明确：寻找与那桃木符牌、或者与“影蛊”材料相关的线索。
他们在一个卖各种古怪药材的摊前停下，摊主是个脸上布满疤痕的婆子。苏夜阑目光扫过那些干枯的虫蛇和颜色鲜艳的蘑菇，用特定的暗语低声询问了几种南洋才有的蛊术材料。
婆子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下苏夜阑，沙哑道：“姑娘是行家……你要的‘血线蜈蚣’和‘腐心草’，前段时间倒真有人来买过，量还不小。不过那人遮得严实，看不清模样，只听声音像个娘们，出手阔绰得很。”
娘们？万历妖簿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万历妖簿最新章节随便看！沈渊立刻想到了那个秀气脚印的主人。他不动声色地插话：“婆婆，可还记得那人有什么特征？或者，她还买了别的东西？”
婆子警惕地看了沈渊一眼，摇了摇头：“鬼市的规矩，不同来历，不问去向。老婆子我只卖货，不管闲事。”
沈渊摸出几钱碎银子，悄悄塞到婆子手里：“行个方便，我们找人有点急事。”
婆子掂了掂银子，迅速揣进怀里，压低声音道：“特征真没有……不过，她好像对‘定魂木’的碎屑很感兴趣，问了好几家。那东西不常见，除了做些邪门的符牌，也没什么大用。”
定魂木！ 沈渊心中一震，那桃木符牌，虽然粗糙，但若真是用定魂木所制，便能解释其能承载邪异力量的原因！线索对上了！
就在这时，市场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几个穿着普通但眼神精悍、步伐矫健的汉子，正看似随意地西处张望，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摊位和行人。
沈渊心中警铃大作！这些人的气质，他太熟悉了——是官面上的人，而且是擅长缉捕的好手！是顺天府的暗探？还是……清明司的番子？
曹公公那边走漏了风声？还是这鬼市本身就在清明司的监控之下？
他立刻拉起苏夜阑的衣袖，低声道：“有鹰爪孙（官差），快走！”
两人迅速低头，借着人群和阴影的掩护，向鬼市的另一个出口方向移动。然而，那几名汉子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异常，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被盯上了。”苏夜阑的声音依旧冷静，但手己按在了匕首上。
“别动手，跟我来。”沈渊对鬼市的地形并不熟悉，但他记得来时的路上，有一条堆满垃圾的臭水巷。他带着苏夜阑猛地拐进那条窄巷，顿时恶臭扑鼻。
身后的脚步声立刻加快，显然对方不打算让他们逃脱。
眼看就要被堵在死胡同里，沈渊目光一扫，看到旁边一扇破旧的木窗。他不及多想，一脚踹开窗户，低喝一声：“进去！”
两人先后跃入窗内，发现是一个堆满破家具的废弃仓库。他们刚躲到一个巨大的破衣柜后面，就听到巷子里传来追赶者的脚步声和低骂声。
“妈的，跑哪儿去了？”
“分头找！他们肯定没跑远！”
脚步声渐渐散开。沈渊和苏夜阑屏住呼吸，在黑暗中静静等待。仓库里弥漫着灰尘和腐朽木材的味道。
突然，沈渊感到脖颈后传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就像被冰冷的针尖轻轻扎了一下。他猛地转头，却见苏夜阑正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并无异常。
是错觉吗？还是……这鬼市之中，除了官差，还有别的“东西”在暗中窥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搜索声渐渐远去。沈渊和苏夜阑才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出来。
“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查下去。”沈渊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凝重。鬼市之行，虽然确认了材料的流向，却也打草惊蛇，更是暴露在了不明势力的视线之下。
苏夜阑检查了一下窗户，冷然道：“买走材料的是个女人，幽冥道的信物出现，现在又有官差搅局。这潭水，比我想的还要浑。”
沈渊摸了摸怀中那枚来自仆妇的引路钱，又想起那未完成的符号。工部、河道、幽冥道、鬼市、神秘女子、官差……这些散乱的线索，仿佛构成了一张模糊而巨大的网。
而他和苏夜阑，己经置身网中。
“先离开这里。”沈渊沉声道，“我们需要重新梳理一下。或许，该从工部那些负责河工的官员身上，打开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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