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上，厉绝面如死灰，失魂落魄。
胸口气血翻涌的痛楚，远不及此刻内心屈辱的万分之一。
他败了，在魔音谷最引以为傲的音律领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并非专修音律的人，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击败。
这让他道心都产生了裂痕。
周围投来的目光，有柳家子弟的欢呼雀跃，有其他门派修士的惊叹鄙夷，更有自家魔音谷长老们难以掩饰的失望。
厉绝知道，他不仅输掉了赌约，更输掉了魔音谷的颜面，甚至可能动摇了自己少主的地位。
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是自取其辱。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甚至渗出血丝，强忍着将顾尘碎尸万段的冲动，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们......走！”
魔音谷众人早己士气全无，闻言如蒙大赦，连忙上前扶起厉绝，捡起那面灵光黯淡的丧魂鼓。
在一片嘘声和嘲讽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迅速离开了天音谷，连句狠话都没敢再留。
那作为赌注的惑心魔铃，自然也被一位柳家长老收了起来。
“哈哈哈！赢了！我们赢了！”
柳千山畅快淋漓的大笑声回荡在谷中，他几步冲到擂台下，迎接顾尘，激动得又是一巴掌拍在顾尘后背上。
“贤弟！好样的！太解气了！你看到厉绝那小子的脸色没有？跟吃了死苍蝇一样！哈哈哈！”
柳千山眉飞色舞，比自己亲自赢了还高兴。
“还有欢欢！第一场赢得那叫一个漂亮！你们两个，真是我柳家的福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长老手中接过那枚散发着诡异波动的惑心魔铃，塞到顾尘手里：
“贤弟，这玩意儿是你赢回来的！理当归你！”
顾尘看着手中这枚阴气森森的小铃铛，摇了摇头，将其推了回去：
“柳兄，此物乃魔道法器，与我道心不合，于我无用。既是柳家赢得的彩头，自然该由柳家处置。”
柳千山见状，也不勉强，嘿嘿一笑，将惑心魔铃收了起来：
“也好！那就充入家族宝库，以后说不定能跟其他门派换点好东西！总之，这次多亏了贤弟你！”
各方音修纷纷上前向柳家道贺，言语间对柳家的音律底蕴赞不绝口。
盛会继续举行，更多的音修上台展示技艺，交流心得，一派祥和景象。
顾尘应付完一波波的恭贺，终于得了些清闲。
他走到一首安静待在角落的顾欢欢身边，看着她依旧平静无波的侧脸，心中微动，想起了之前答应她的合奏。
“欢欢，”顾尘温和开口，“方才被打断了。现在闲来无事，我们合奏一曲可好？就奏那首《花之舞》。”
顾欢欢闻言，微微侧首看向顾尘，丝带遮掩的脸上掠过一丝光亮。
她轻轻点头：“好。”
然而，她并未立刻取出玉笛，而是略作沉吟，轻声道：
“师尊，奏那首曲子......欢欢想用另一件乐器。”
“另一件乐器？”顾尘有些好奇。
顾欢欢没有说话，而是轻轻一挥手。
随着她袖袍拂过，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一架与周遭古琴玉箫等传统乐器格格不入的物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的空地上。
那物件由漆黑的木质与白色的按键构成，线条流畅而富有结构美，下方有三只黄铜脚蹬支撑着。
赫然是一架钢琴！
顾尘瞳孔骤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架绝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修真世界的乐器！
这分明是他前世记忆中的钢琴！
虽然细节上略有差异，似乎融入了炼器手法，更加精致，且隐隐有灵气流转，但整体造型和原理一眼可辨！
“这......这是......”
顾欢欢伸手轻轻抚过冰凉的琴键，语气带着一丝追忆：
“师尊忘了么？很久以前，您曾给欢欢讲过一个故事，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有一种乐器，由许多黑白按键组成，手指按下，内部的琴槌会敲击琴弦，发出好听的声音，
可以独自奏出无比丰富的旋律......欢欢觉得有趣，便记下了。
后来修为渐深，对万物之声感知愈明，
便尝试着，根据师尊当年的描述，结合一些炼器法门和音律原理，做了出来。”
顾尘听着顾欢欢平静的叙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确实在百年前，偶尔会将前世的一些见闻当作故事讲给当时还小的欢欢听，其中就包括钢琴。
他万万没想到，欢欢不仅记住了。
而且凭借着她那逆天的音律天赋，竟然真的将只存在于概念中的乐器复现了出来！
“师尊。”顾欢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欢欢摸索出了旋律，但许多和声与技法还需完善。师尊可否......与欢欢一同试试？”
她说着，走到了钢琴的长凳一侧坐下，微微挪开一些位置，留出了空间。
顾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点了点头。
他走到长凳旁，坐在了顾欢欢身边。
两人并肩而坐，面前是这架融合了两个世界智慧的奇特乐器。
谷中的其他人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古怪乐器吸引了目光，纷纷好奇地围拢过来，低声议论着。
“那是什么乐器？从未见过？”
“黑白相间的按键？好奇特！”
“是欢欢师姐拿出来的，定非凡品！”
顾尘看着眼前熟悉的黑白键，虽然手感略有不同，但基本的排列与他记忆中的钢琴无异。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手指轻轻放在琴键上。
顾欢欢的手指也同时落下。
两人无需言语，旋律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
顾欢欢负责主旋律，她的手指轻盈而精准地在高音区跳跃，奏出那熟悉曲调。
而顾尘则凭借前世的记忆和音乐知识，在低音区配上简单而和谐的和弦。
起初，音符还有些生涩，毕竟顾尘久未触碰，顾欢欢也是自行摸索。
但很快，师徒二人那因音律而生的惊人默契便显现出来。
顾尘的伴奏完美地烘托着顾欢欢的旋律，而顾欢欢也能敏锐地感知到顾尘和弦的变化，适时调整。
钢琴的声音清澈而富有共鸣，不同于古琴的悠扬，也不同于玉笛的清越。
它音域宽广，和声丰富，将《花之舞》这首曲子演绎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间感。
奇特的乐器，陌生的旋律，却蕴含着打动人心的力量。
原本喧闹的天音谷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从未听过的音乐吸引，沉浸在那空灵的意境之中。
就连柳千山，也收起了大大咧咧的模样，怔怔地听着。
顾尘与顾欢欢并肩而坐，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起舞，仿佛置身于一个只属于他们的音乐世界。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交错，百年前的随口讲述，百年后的携手演绎，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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