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查北境旧事的风声，像根细针，扎在沈清辞心里。她没等对方动手，先悄悄做了防备 —— 借着 “庄里人手不足” 的由头，把春桃在庄子上种粮的爹娘，调到了京郊陆府名下的菜园子；又给秋菊当护院的父亲，寻了个 “府内巡逻” 的差事，让他们都离萧氏的眼线远些。春桃送家人走那天，沈清辞塞给她一包银子，轻声说：“让你爹娘安心住着，有我在，没人能为难他们。” 春桃红着眼点头，往后做事更尽心了。
没等这头安顿好，宫里就传了旨 —— 陛下万寿节要设宴，让各家勋贵带家眷去，还特意提了 “踊跃献礼，以彰赤诚”。这话传到公爵府时，陆寒州刚从营里回来，玄色劲装还沾着风尘，他把旨意往桌上一放，对沈清辞道：“贺礼的事，你全权办。” 说着递过一串沉甸甸的钥匙，铜制的钥匙环磨得发亮，是府里库房的钥匙。
沈清辞接过钥匙，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里清楚：这不是普通的家务，是要给陆国公府挣脸面，还得避开萧氏的算计。她没急着去翻库房里的珍宝 —— 那些翡翠玉器、古玩字画，别家勋贵府里只会更多更精，拿出去根本显不出新意，反而落了俗套。
她关在屋里想了一天，翻遍了原主的记忆，又回忆起陆寒州提过的 “陛下近来总问边防的事”，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她叫来了墨痕，压低声音吩咐：“去把府里那两个懂锻造的老兵找来，再请个会绘图的工匠，别声张。” 墨痕眼里闪过丝诧异，却没多问，转身就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清辞亲自去了库房。库房深处堆着些旧物，蒙着灰，她在角落翻出个木箱子，打开一看 —— 里面是几块黑色矿石，拳头大小，冰凉坚硬，表面泛着暗哑的金属光泽。这是陆寒州早年在边陲打仗时带回来的，据说当地土人用它打兵器，锋利得很，可因为太难熔炼，一首被扔在这儿当废料。沈清辞摸着矿石，嘴角悄悄勾了起来。
接下来几天，公爵府的西跨院热闹起来。沈清辞把这儿改成了临时工坊，工匠在桌上铺着宣纸，按她的描述画图纸 —— 马鞍的弧度要改，两边加个小护板，能固定骑手的腿；马蹄铁要做成弧形，边缘留几个小孔，方便钉在马蹄上。两个老兵蹲在炉边，用库中的钢材敲打，火星溅在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沈清辞常站在旁边，指着图纸跟他们说：“马鞍的垫子里要塞北境的羊毛，软和还防潮”“马蹄铁的厚度再减点，太重了马会累”。
与此同时，她还让春桃秋菊帮忙，把北境带来的薄荷、蒲公英种子挑出来，又找太医院的旧方子，改良出一种药丸 —— 用当归、黄芪磨成粉，混合蜂蜜搓成小丸，装在瓷瓶里，能快速补力气，适合行军打仗时用。她给这药丸起名叫 “百草护心丹”，瓶身上用小楷写着用法，一笔一划都透着仔细。
等陆寒州看到贺礼时，正在书房看军务简报。沈清辞把清单和实物放在桌上：一卷手稿，一套马具，十个小瓷瓶。他放下简报，拿起手稿翻开 —— 上面是陆沉星的笔迹，画着北境的山川图，旁边注着 “牧民冬季缺粮，需在边境设粮仓”，字虽稚嫩，却条理清楚。再看那马鞍，木柄打磨得光滑，皮革缝得紧实；马蹄铁泛着钢光，弧度看着就贴合马蹄。
“你……” 陆寒州的声音有点哑，手指捏着马鞍的木柄，指节微微泛白，原本冷硬的眉峰竟挑了下，“这些都是你想的？”
“妾身只是觉得，陛下不缺奇珍。” 沈清辞垂着眼，语气平静，“陆家从北境回来，该把看到的、想到的献给陛下。星星参与整理手稿，也能让他知道，读书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帮上忙。改良马具和药丸，若是能给边关将士用，也是陆家的本分。”
陆寒州盯着她看了半晌，深邃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最后只说了句：“好，就这么送。”
万寿节宫宴，设在皇宫的太和殿。殿里点着巨大的宫灯，光洒在金砖上，亮得晃眼。百官按品级坐着，桌上摆满了珍馐，丝竹声绕着梁转。献礼环节一到，各家勋贵都往前递贺礼 —— 西靖侯送了块三尺长的玉璧，吏部尚书献了幅前朝的《江山图》，件件都价值连城，引得内侍连连惊叹。
轮到陆寒州时，他起身出列，玄色朝服衬得他身姿挺拔：“臣陆寒州，携妻沈氏、子沉星，恭祝陛下万寿无疆！臣等在北境多年，无甚奇珍，只带了些实在东西，望陛下不弃。”
两个内侍抬着个不起眼的木箱上来，箱盖打开时，殿里静了瞬。没有珠光宝气，只有一卷用蓝布包着的手稿，一套马具，还有十个白瓷瓶。底下有人悄悄撇嘴，萧贵妃坐在帝后旁边，唇角勾着点笑，眼里满是看好戏的意思 —— 她倒要看看，陆寒州拿这些 “破烂”，怎么收场。
皇帝却没不高兴，反而往前探了探身：“陆爱卿，这是何物？”
陆寒州走到箱前，拿起手稿：“回陛下，这是犬子沉星，根据在北境的见闻，结合太傅的教导整理的《北疆舆情及边防策要》，上面画了北境的牧场、粮仓位置，还有牧民的需求，算是给陛下做个参考。”
皇帝接过手稿，翻开一看 —— 上面的山川图虽简单，却标得清楚，旁边的字是孩子的笔迹，却写得工整，还注着 “冬季需多运粮食到黑山堡”。他眼里露出惊奇：“这是沉星做的？才七岁？”
“是，陛下。” 陆寒州又拿起马鞍，“这是改良的骑兵鞍，两边加了护板，能固定骑手，减少颠簸；还有这马蹄铁，改成了弧形，钉在马蹄上防滑耐磨，能让骑兵跑得更快，也少伤马。”
最后，他拿起一个瓷瓶：“这是‘百草护心丹’，用北境的药草做的，将士们打仗时累了，吃一粒能快速补力气，还能治点小风寒。”
皇帝听着，脸色渐渐沉下来，不是不高兴，是认真。他让内侍把马鞍递过来，亲手摸了摸护板，又倒出一粒药丸闻了闻 —— 一股淡淡的药香，不冲鼻。他忽然拍了下龙椅的扶手，大声道：“好！好！这才是朕要的贺礼！奇珍异宝朕见得多了，可这舆情策要、改良马具、护心丹，是真能帮上边关，帮上将士！陆卿，你有心了！”
他又看向陆沉星，笑得慈祥：“沉星，过来让朕看看。小小年纪就有这份心，将来定是个栋梁！”
陆沉星走到御前，躬身行礼，声音清：“谢陛下夸奖，臣儿只是做了该做的。”
殿里彻底炸了 —— 那些刚才撇嘴的人，此刻都低着头，不敢再看；萧贵妃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团扇停在半空，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指节泛白。谁都没想到，陆家这看似寒酸的贺礼，竟比那些珍宝还得圣心。
陆寒州躬身谢恩，声音沉稳：“陛下谬赞，此乃臣的本分。” 沈清辞跟着行礼，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松了 —— 掌心的薄汗被风带走，这步险棋，终究走对了。
宫宴还在继续，丝竹声又响了起来，可没人再把陆国公府当 “北境来的新贵”。沈清辞坐在角落，看着皇帝不时跟陆寒州说话，看着陆沉星站在御前，眼神亮得很，心里清楚：这次献礼，不仅给陆家挣了脸面，更让皇帝记了心。往后萧氏再想动他们，就得掂量掂量了。
只是她也知道，这不是结束。萧贵妃眼里的冷意，她看得清楚。往后的路，还得一步一步走，不能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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