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被押解回江城,针对“九爷”及其犯罪网络的追查由市局刑侦支队全面接手,一场更大规模的扫黑破网行动悄然展开。
但这一切,似乎暂时与光明派出所拉开了一些距离。
韩志强一家的案子虽然告破,但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并未随之消散,反而像江南梅雨季节的湿气,渗透在派出所的每一个角落。
真相的残酷远超想象,三条人命,尸骨无存,这样的结局让所有参与案件的民警心里都堵着一块巨石。
马魁变得更加沉默。那种破案过程中燃烧般的专注褪去后,留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枯寂的疲惫。
他没有再碰那辆边三轮,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角落的树荫下,望着天空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
那只受伤的手无意识地着,仿佛还能感受到铁柜的冰冷和那一拳的决绝。
陈默几次想找他说话,都被他那隔绝了外界的气场所阻止。
张建国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到深夜,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小山。
他不仅要处理后续的报告和协调工作,更要关注手下这些兵的状态,尤其是马魁。
他知道,老马这次是被彻底伤到了筋骨,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心里那根一首绷着的弦。
这天傍晚,暴雨再次不期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洪水肆虐的夜晚。
派出所里因为天气缘故,暂时没有新的警情,一种难得的安静笼罩下来,只剩下雨声和偶尔响起的电话铃。
陈默整理完韩志强案的最终报告,感觉像是卸下了一副千斤重担,却又像是失去了什么。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雨幕模糊的世界,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
初来时的懵懂,渔港码头的震惊与恐惧,通风管道救援后的充实,反诈宣传时的热情,洪水中的奋战与坚守,以及侦破旧案过程中的沉重与压抑……
这一切,比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浓墨重彩。
“心里不痛快?”林晓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递过一杯热茶。
陈默接过茶杯,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上来。
案子破了,应该轻松才对,但就是……高兴不起来。”
“正常。”林晓月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见过太多黑暗,心里难免会留下影子。
关键是,别让这影子把自己吞没了。
张所说,警察的心得像海,既能容纳污浊,也要能自我净化。”
自我净化?陈默若有所思。
这时,值班室的电话又响了。
老李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捂住话筒,朝张建国办公室喊道:“张所!找你的!是……是那个吴老太!”
张建国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有些疑惑地接过电话:“吴阿姨,您好,我是张建国……啊?您说……哦……好的,好的,我们知道了,谢谢您啊!”
挂断电话,张建国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看向坐在角落的马魁,又看了看陈默和林晓月,清了清嗓子,说道:“吴老太打电话来说……她昨晚又听到隔壁有动静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案子不是己经破了吗?韩志强一家都……
“她说,”张建国顿了顿,语气有些异样,“这次不是哭声,好像是……轻轻的叹息声,还有……像是小孩子在哼歌?
她说她听得真真的,就是妞妞以前常哼的那首《小星星》。”
一股寒意顺着陈默的脊梁爬上来。难道是……
“吴老太说,她这次不怕了。”
张建国继续说道,声音放缓了些,“她说,她觉着……那娘俩是不是知道害她们的人抓到了,冤屈伸了,所以……所以来告个别?”
这个带着民间朴素迷信色彩的解释,让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雨声哗啦啦地响着,像是在为这个故事做着注脚。
马魁一首低垂的头,缓缓抬了起来。他望向窗外漆黑的雨夜,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雨幕,落在了那个早己物是人非的小区方向。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紧抿的嘴角似乎柔和了一丝,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汹涌的波涛渐渐平息,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带着伤感的平静。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雨声,仿佛也在聆听那来自虚空中的、告别的哼唱。
陈默忽然明白了。
有些伤痛,无法用语言抚平;有些告别,无需真实的在场。
吴老太的这个电话,与其说是灵异事件,不如说是她,以及他们所有知晓这个故事的人,内心的一种投射和慰藉——渴望逝者安息,渴望正义得到告慰。
这起案件,连同它所有的残酷与悲伤,终于在这一刻,化作了一声悠长的、萦绕在每个人心头的余音。
它不会消失,但会慢慢沉淀,成为记忆的一部分,成为他们未来从警路上,一份对生命更加敬畏、对罪恶更加不容忍的沉重底色。
雨,还在下。
派出所的灯光,依旧温暖而坚定地亮着,照亮的,是现实的人间,以及活着的人,继续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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