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派出所，气氛比清晨时更加凝重。会议室的白板上己经写满了零星的信息，像一片荒芜土地上冒出的几根杂草。
“监控排查情况不好，”一个负责视频侦查的民警揉着发红的眼睛汇报，“抛尸地点附近是监控盲区，周边几个路口探头老化，夜间画面模糊，很难提取有效信息。”
“走访组这边，反映听到摩托车声音的不止刘大姐一个，”另一个民警补充，“但时间说法不一，从凌晨一点到西点都有，无法精确。车型更是没人看清。”
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辆虚无缥缈的摩托车，却又像是指间流沙，抓不住实质。
张建国站在白板前，双手抱胸，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没有发火，只是沉默着，那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有压力。
“失踪人口呢？”他沉声问，目光转向内勤岗位的林晓月。
林晓月立刻拿起一份刚整理好的名单：“根据各分局和派出所上报，以及近期报警记录，符合年龄区间（20-40岁女性）、且失踪时间在72小时左右的，目前有三人。”
她念出信息：
“1.李娟，32岁，纺织厂女工，西天前下夜班后未归，家属报警。社会关系简单，夫妻感情尚可，初步排查未见异常。”
“2.王丽，25岁，某KTV服务员，三天前与朋友聚会后失去联系。社会关系相对复杂，正在排查其社会交往人员。”
“3.刘芳，28岁，个体户，在城南服装市场有一个摊位，五天前告知家人去外地进货，之后失联。手机关机。
其丈夫表示她偶尔会去进货，但这次时间稍长，联系不上觉得异常才报警。”
三个名字，三条可能己经消逝的生命。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几分。
“重点排查这三个人的社会关系、通讯记录，尤其是最后出现的地点。”
张建国下达指令，“技术队那边，催一下DNA比对结果，尽快确定死者身份，我们才能有的放矢！”
“是！”
众人领命，迅速散去。陈默被张建国留了下来。
“你觉得，这三个，哪个可能性更大？”张建国突然问他，目光锐利。
陈默愣了一下，没想到张国会问他的意见。他努力回忆着刚才听到的简单信息，大脑飞速运转。
“李娟是下夜班未归，路线固定，如果是随机作案，有可能。
王丽社会关系复杂，或许有情感或经济纠纷。刘芳……去外地进货，失联地点不确定，变数更大。”
他斟酌着用词，“从抛尸地点选择来看，凶手应该对渔港环境熟悉。
如果李娟下班路线经过或靠近渔港区域，她的可能性会不会……稍大一点？”
他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张建国。这只是他基于有限信息的粗糙推测。
张建国不置可否，只是说：“办案不能凭感觉，但大胆假设是第一步。记住你的推测，等着用证据去验证或者推翻它。”
这时，张建国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微微一变。
“好，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他对陈默说：“走，去技术队。法医老周有发现。”
两人立刻驱车赶往市局技术队。解剖室里，气氛肃穆。
老周己经脱下了勘查服，换上了白大褂，但眉宇间的疲惫和凝重丝毫未减。
“张所，你们来了。”老周引他们走到操作台旁，台上摆放着一些经过初步清理的物证，主要是那个灰色的塑料袋和一些从尸块上提取的微量物证。
“死者身份还在通过DNA比对确认，但我有一些初步发现。”老周指着那个巨大的塑料袋，“这种塑料袋是加厚型的，通常用于装运水产或者工业零件，来源比较广泛，追查难度大。”
他话锋一转，拿起一个密封的证物袋，里面装着几片非常细小的、颜色暗淡的绿色碎片，像是某种植物碎屑。
“但是，我们在包裹尸块的塑料袋内部褶皱里，发现了这个。
还有，在部分尸块的断面附着物中，也检出了类似的成分。”
“这是什么？”陈默忍不住问。
老周将证物袋递到他们眼前：“初步判断，是茶叶。而且是经过碾压、质量比较低劣的茶梗和碎末。”
“茶叶？”张建国眉头紧锁。
“对。不是泡过的茶叶，像是存储或运输过程中沾染上的。”
老周肯定地说，“凶手在分尸、包装的过程中，环境里应该存在大量的这类低质茶叶。
这些碎末非常细微，是在反复挤压、摩擦中嵌入塑料袋褶皱和组织断面的。”
低质茶叶……大量存在……
这个信息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陈默！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张建国，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张所！刘芳！那个失踪的个体户刘芳！她丈夫说她是去进货……她是在城南服装市场有个摊位，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地回忆：“我今天早上看派出所之前的走访记录备份，好像看到过一条，城南服装市场隔壁，就是江城最大的茶叶批发市场！”
会议室里，所有警员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张建国目光灼灼，立刻下达命令：“立刻重点调查刘芳！查她在茶叶批发市场有没有熟人？有没有固定的供货商？她所谓的‘进货’是否包括茶叶？她失踪前是否接触过大量茶叶？尤其是低质茶梗、茶末！”
“联系刘芳家属，尽可能获取她近期的照片，尤其是能清晰显示面部特征的！技术队，优先将刘芳的DNA与死者进行比对！”
指令一条接一条发出，整个办案机器围绕着“刘芳”和“茶叶”这两个关键词高速运转起来。
陈默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那个看似最不确定的“去外地进货”的失踪者，因为法医老周发现的细微茶叶碎末，瞬间成为了可能性最高的受害者！
他想起张建国在居民区巷子里对他说的话——破案就像拼图。现在，他们似乎找到了第一块关键的、带有明确指向的碎片！
然而，确定了受害者身份，仅仅是第一步。那个隐藏在茶叶碎末背后的凶手，究竟是谁？是市场里的熟人？是生意伙伴？还是……与她“进货”之行相关的陌生人？
紧张和期待，如同潮水般再次淹没了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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