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破茧·星光指引的方向
苏晚将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承载着孩子们纯真期盼的信件和明信片,仔细地贴在了画室最显眼的墙上。它们像一扇扇小小的窗户,透进来遥远而温暖的星光,也像一声声轻柔的呼唤,唤醒了她内心深处几乎被阴霾淹没的创作源泉。
她不再强迫自己必须立刻画出完美的成稿。而是允许自己“慢下来”。她重新拿起速写本,走出画室,回到最初给她灵感的地方。
她再次来到儿童医院的公共活动区,不再带着“采风”的任务感,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看着孩子们嬉戏、阅读、或者仅仅是靠在父母怀里发呆。她观察一个因为化疗失去头发的小女孩,如何骄傲地戴着一顶印着向日葵的毛线帽;她聆听两个小男孩激烈地讨论着“星儿”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冒险,他们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想象力。
她去了花店,更加用心地感受每一朵花从含苞到绽放的生命历程。她在给客人包扎花束时,会留意他们收到花时的表情,那瞬间的惊喜、感动或爱意,都是人间最真实的情感波动。
她甚至在一个午后,骑着那辆旧自行车,去了城市边缘的一片荒废的苗圃。那里杂草丛生,却在砖石缝隙里,倔强地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她坐在断墙上,画下了那顽强的生命姿态。
在这个过程中,陆承泽始终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和关注。他没有再送来任何具象的物品,只是偶尔(大约三西天一次)会发来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
有时是:“雨大,带伞。”
有时是:“看到一幅画,想到了星儿的星空。”(附一张无关的星空摄影)
有时甚至只是分享一首没有歌词的纯音乐。
这些信息没有任何暧昧的字眼,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和提醒,提醒她这个世界除了伤痛与阴谋,还有雨声、星空和旋律。苏晚从不回复,但每次看到,心头都会微微一动,仿佛在独自跋涉的漫漫长夜里,看到远处始终亮着一盏不灭的灯。
她的速写本渐渐被这些细微的、真实的观察填满。笔触从最初的滞涩,重新变得流畅、灵动,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一份沉淀后的力量与温度。她开始尝试将这些新的感悟融入“繁星”的创作中。星儿不再仅仅是一个符号化的“勇敢女孩”,她有了更多真实的情绪——面对未知的恐惧、思念家人的悲伤、获得微小快乐的雀跃,以及在这些复杂情绪交织下,依然选择向前走的坚韧。
突破发生在一個深夜。
苏晚梦见父亲病情恶化那晚的混乱与恐惧,猛地惊醒,冷汗涔涔。心悸之余,她看到窗外月色正好,清辉洒满窗棂。她没有开灯,借着月光走到画板前,看着那幅卡了快半个月的、星儿在黑暗中寻找方向的关键画面。
梦中残留的恐慌与眼前月光的宁静形成奇异的对冲。她忽然明白了之前瓶颈的根源——她一首在试图“画”出希望,却逃避了描绘“黑暗”的真实。没有对黑暗的真切体会,希望又如何能拥有撼动人心的力量?
她毫不犹豫地拿起画笔,蘸取浓重的普兰和煤黑,大胆地在画纸上铺陈开一片深邃、令人不安的幽暗。在这片黑暗里,星儿小小的身影显得那么孤独无助,她的脸上带着真实的恐惧和迷茫。然后,她开始用极细的笔触,点缀上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光点——那是她透过病房窗户看到的星星,是记忆中孩子们眼中的光彩,是废圃中野花的摇曳,是父亲醒来后握住她手的温度,也是……某个沉默的男人递来的温牛奶和简短信息。
这些光点起初很小,很分散,然后慢慢汇聚,不是刺眼的光芒,而是如同呼吸般柔和却持续地亮着,最终勾勒出一条蜿蜒却清晰通向远方的星河之路。星儿站在路的起点,脸上的恐惧未完全褪去,但眼神己经抬起,望向了那片属于自己的星空。
当最后一笔落下,窗外天际正好泛起了鱼肚白。
苏晚放下画笔,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身体虽然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畅快。她突破了!不仅仅是技术上的瓶颈,更是心境的蜕变。她不再害怕展现脆弱和黑暗,因为她真正理解了,希望之所以为希望,正是因为在最深沉的黑暗中,依然能够被看见,被坚守。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这幅刚刚完成、颜料还未干透的画作拍了下来,下意识地发给了那个唯一的号码。没有文字,只有图片。
此时,陆承泽正在书房处理一份跨国合约。手机提示音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清晰。他点开图片,深邃的眼眸在看清画面的瞬间,骤然收缩。
他不懂专业的绘画技巧,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幅画传递出的巨大情感力量——那从绝望深渊中挣扎而出的、无比真实因而也无比强大的希望。这比他看过的任何一幅苏晚之前的画作,都更具冲击力和艺术感染力。
他久久地凝视着屏幕上的画,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那个在深夜里、凭借着一腔孤勇与热爱,奋力破茧而出的身影。
他放下合约,拨通了陈默的电话,言简意赅:“通知项目组,苏晚己经突破瓶颈。调整后续进度,给她足够的时间完善。另外,”他顿了顿,“把我下周去巴黎视察艺术基金会行程的机票,改签一张商务舱。”
陈默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是,陆总。需要以什么名义邀请苏小姐?”
“不需要名义。”陆承泽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就以陆承泽的名义,邀请她同行。告诉她,基金会在筹备一个与‘繁星’理念相近的儿童艺术疗愈项目,她可以作为特邀顾问去交流经验。”
这不仅仅是一次工作邀请,更是一个信号。他要将她,正式地带入他的世界,一个更广阔、也更复杂的舞台。
苏晚在发出图片后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过冒失,正忐忑不安时,收到了陆承泽的回复。
同样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简单的符号:
【】
随即,陈默的电话打了进来,礼貌而周到地转达了陆承泽的邀请。
握着电话,苏晚的心跳再次失控。巴黎?艺术基金会?特邀顾问?这远远超出了一个插画师的工作范畴。她本能地想拒绝,害怕自己无法胜任,害怕再次被卷入未知的漩涡。
但话到嘴边,她看着墙上那幅刚刚完成的、在黑暗中绽放星光的画,想起了自己突破瓶颈时的感悟——勇气,就是在恐惧中依然选择向前。
这或许,是另一个需要她鼓起勇气去面对的“新方向”。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微颤,却异常清晰地回答,“我去。”
挂断电话,晨曦恰好完全驱散了黑暗,金色的阳光涌进画室,照亮了每一寸空间,也照亮了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比以往更加坚定的光芒。
破茧成蝶的,不仅仅是她的画作,还有她敢于面对更广阔天地的内心。而那个始终在她身后,以他的方式为她点亮星光的男人,正向她伸出手,邀请她并肩,去看一个更大的世界。
新的旅程,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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