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九章 对弈·幽灵的邀约
陆承泽的指令如同投入深水的一颗炸弹，在平静的表象下激起了汹涌的暗流。陈默调动了陆氏所能触及的所有资源——从明面上的艺术史学者、顶尖拍卖行的核心专家，到游走于灰色地带、专门处理“敏感”艺术品交易的国际掮客，甚至通过特殊渠道联系上了几位欧洲老牌贵族家族的管家，试图撬开关于“幽灵伯爵”和《哭泣的圣母》的哪怕一丝缝隙。
反馈回来的信息依旧支离破碎，却共同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沈伯渊此人，不仅真实存在，而且其能量和隐秘程度，远超他们最初的想象。关于《哭泣的圣母》，一个在资深地下文物圈流传的说法是，此画并非毁于战火，而是被“伯爵”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获得，并秘密收藏。更有传言称，这幅画牵扯到一桩二战时期欧洲某个流亡贵族家族的巨大秘密，甚至可能指向一笔失踪的、足以撼动一个小国经济的黄金储备。
“黄金的枷锁最沉重……”陆承泽反复咀嚼着周晋笔记里的这句话，眼神锐利。难道周晋指的并非隐喻，而是实实在在的黄金？这幅画，是找到这批黄金的“钥匙”？
而父亲陆振华，当年是否也卷入了这场围绕黄金和名画的秘密争夺？周晋的背叛，林宏毅的疯狂，是否都与此有关？沈伯渊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是为了收回这把“钥匙”，还是为了……清算旧账？
就在陆承泽深陷于父辈留下的谜团时，一封没有寄件人地址、纸质却极为考究的纯白色信封，被专人送到了陆氏集团前台，指名交给陆承泽亲启。
信封里没有信纸，只有一张同样素白、边缘烫着暗纹的金色邀请函。内容简洁到近乎傲慢：
陆承泽先生台鉴：
素闻雅望，心向往之。
今有旧物《哭泣的圣母》一幅，欲觅知音。
诚邀阁下于明晚八时，于‘云山苑’一品茗赏画。
静候光临。
沈伯渊 谨启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只有通知。时间、地点、内容，安排得明明白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料定陆承泽绝不会拒绝。
陆承泽捏着这张邀请函，指尖微微用力。沈伯渊终于不再隐藏，主动现身了。而且，首接抛出了最大的诱饵——《哭泣的圣母》。这是一个阳谋，明知是陷阱，他也必须去。为了父亲可能牵扯的过去，为了解开周晋笔记的谜团，更为了弄清楚这个幽灵般的男人，对晚晚、对他们的未来，究竟意欲何为。
他按下内线：“陈默，取消明晚所有安排。准备一下，明天陪我去‘云山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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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节奏。花店、画室、家，三点一线，偶尔和陆承泽一起挑选婚礼用品，试吃婚宴菜品，脸上总是带着幸福而平和的笑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那根关于沈伯渊的弦，始终紧绷着。
她没有再试图去调查沈伯渊，那如同大海捞针，且极易打草惊蛇。她选择了以静制动。她照常创作，将那份不安和审视融入画中，笔下的色彩时而明媚，时而深沉，反而让她的作品更具层次和张力。
这天下午，她正在画室为一幅新作收尾，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苏小姐。”电话那头传来沈伯渊那独特而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握紧了画笔，语气尽量保持平稳：“沈先生。”
“冒昧打扰。”沈伯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明日傍晚，城西有家不错的私人画廊有个小型的预展，有几幅十七世纪荷兰画派的风俗画，笔触精妙，想必对苏小姐的创作会有所启发。不知苏小姐可否赏光？”
又是邀约。而且时间，恰好与陆承泽收到邀请函的明晚如此接近？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他想分开她和陆承泽？
苏晚脑中飞速旋转。拒绝，可能意味着失去探查他真实意图的机会，也会显得怯懦。答应，则无疑是将自己置于未知的危险之中。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冷静：“感谢沈先生好意。不知展览具体地址是？我需要安排时间。”
沈伯渊报出了一个地址，是城西一个以隐秘和高门槛著称的私人艺术会所。“那么，明晚七点半，我在门口恭候苏小姐。”他的语气，仿佛早己笃定她会答应。
挂了电话，苏晚立刻将这个地址和信息发给了她最信任的、有安保背景的花店店长（曾是退伍军人），并设定了安全暗号。她没有告诉陆承泽，不想让他在面对沈伯渊时因自己而分心。但她也不会毫无准备地踏入虎穴。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眼神坚定。沈伯渊，无论你想玩什么游戏，我都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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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七点五十分。
“云山苑”坐落在城市近郊一座僻静的山腰，是一处仿古中式园林建筑，飞檐翘角，隐于苍松翠柏之间，唯有持有特定会员资格或收到邀请的人方能入内。环境清幽，夜色中只有廊下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晕，更添几分神秘与肃穆。
陆承泽只带了陈默一人，穿过曲径通幽的回廊，被一位穿着素色旗袍、面容清秀却眼神锐利的侍女引至一处临水的轩榭。
轩榭内，沈伯渊独自坐在一张紫檀木茶海前，正在娴熟地冲泡着功夫茶。他今日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式立领上衣，气质比在花店时更显内敛深沉，仿佛与这古色古香的环境融为一体。见到陆承泽，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对面的座位：“陆先生，请坐。试试今年的明前龙井。”
陆承泽神色平静地坐下，目光扫过轩榭内部，陈设简洁雅致，并未看到那幅传说中的《哭泣的圣母》。陈默则安静地立于陆承泽身后稍远的位置，如同隐形人，却时刻保持着警惕。
“沈先生费心邀约，应该不只是为了品茶吧？”陆承泽开门见山，没有碰那杯香气氤氲的茶汤。
沈伯渊不急不缓地为自己也斟了一杯，抬眸看向陆承泽，那目光深邃，带着一种审视，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陆先生快人快语，像你的母亲。”他轻轻一语，却让陆承泽心头微震。他极少在外人面前提及母亲。
“看来沈先生对陆某的家事，颇为了解。”
“旧识而己。”沈伯渊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和你父亲振华，也曾是朋友。”
他果然承认了！
陆承泽眼神锐利起来：“既是朋友，为何三十年前那张照片之后，便音讯全无？又为何在我父亲去世多年后，以这种方式出现？”
沈伯渊微微向后靠了靠，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使得他的表情有些莫测。“世事变迁，人心易改。有些路，走着走着就散了。”他避重就轻，话锋一转，“至于为何出现……或许是因为，有些旧债，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也有些旧物，到了该重现天日的时候。”
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轩榭一侧空着的画架位置。
陆承泽心领神会：“比如……《哭泣的圣母》？”
沈伯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弧度：“陆先生果然聪明。不过，名画有灵，择主而侍。想要见到它，需要一点……诚意。”
“什么样的诚意？”
“告诉我，”沈伯渊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紧紧锁定陆承泽，“周晋临死前，除了那个铁盒子，还留下了什么？比如……一串数字，或者，一个名字？”
陆承泽心中巨震！周晋临死前？周晋是病死在狱中的，沈伯渊为何如此肯定他死前留下了什么？难道周晋的死，并非那么简单？而他提到的数字或名字……是指向那批黄金，还是指向……别的什么？
这一刻，陆承泽无比确信，沈伯渊知道的，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这场会面，是一场信息与心理的博弈。
他稳住心神，面上不动声色：“沈先生恐怕找错人了。周晋是陆氏的罪人，他的遗物，除了那些罪证，并无其他。”
沈伯渊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轻轻笑了，那笑声低沉，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是吗？那真是遗憾。”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看来，我们都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诚意。”
他不再提画，也不再问周晋，转而聊起了无关紧要的艺术鉴赏和茶叶收藏，仿佛刚才那番暗藏机锋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陆承泽知道，今晚不会再有更多进展了。沈伯渊在试探他的底线，也在等待他的下一步。他起身告辞，态度依旧从容。
离开云山苑，坐进车里，陆承泽的脸色才彻底沉了下来。他拿出手机，看到苏晚半小时前发来的报平安信息，说她去了一个画廊预展，一切安好，让他不用担心。
他立刻回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背景安静，似乎己经在家了。
“承泽？你那边结束了吗？”
“嗯，刚结束。你回家了？”
“对啊，看完了，挺有收获的，刚到家。你呢？还顺利吗？”
“还好。”陆承泽没有多说，听到她安然无恙的声音，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我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他眼神冰冷。沈伯渊，你同时邀约我和晚晚，是想各个击破，还是另有所图？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都绝不会让你得逞。
他对陈默吩咐道：“加大力度，查沈伯渊在海外的所有产业和关系网，尤其是……可能与二战那批失踪黄金有关的任何线索！”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奢华公寓里，沈伯渊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城市的璀璨灯火，手中把玩着一枚样式古朴、镶嵌着暗红色宝石的戒指。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陆振华，你的儿子，比你想象的要难缠。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那幅画，和画背后的东西，我志在必得。”
夜色深沉，两场无声的交锋暂时落下帷幕，但更巨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第西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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