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交锋·父辈的罪与罚
陆承泽的邀约（或者说，是命令式的通知）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了沈伯渊那里。地点定在了陆氏集团旗下的一家顶级私人俱乐部，绝对的私密，也绝对的控制范围。
沈伯渊如约而至，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风度翩翩，仿佛之前那场投下重磅炸弹的匿名快递与他毫无关系。他被引至一间视野极佳、隔音效果绝佳的会客室，陆承泽己经坐在主位的沙发上，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放着那个檀木盒子，以及那枚暗蓝色宝石胸针。
室内没有其他人，连陈默都守在门外。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沈先生，好手段。”陆承泽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客套的寒暄，开门见山，声音冷得像冰渣，“用这种方式揭开晚晚的身世，你不觉得太过卑劣了吗？”
沈伯渊自顾自在对面坐下，目光扫过那个檀木盒，最后落在陆承泽那张压抑着狂怒的英俊脸庞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卑劣？我只是让她知道真相。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血脉来自何处。难道陆先生希望她永远被蒙在鼓里，认贼作父……或者说，认贼作母？”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像淬毒的针，狠狠刺向陆承泽。
陆承泽瞳孔骤缩，猛地向前倾身，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几乎让室温骤降：“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沈伯渊不紧不慢地调整了一下袖口，语气平淡，却带着惊心动魄的力量：“我的意思很简单。当年我遭遇背叛，自身难保，不得己将晚晚托付给当时刚失去、精神濒临崩溃的杨柳。我给了她一大笔钱，足够她们母女后半生无忧。我唯一的请求，是让晚晚远离纷争，平安长大。”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首射陆承泽：“但我没想到，杨柳的丈夫，你口中那位‘温和善良’的苏建国，当年收下那笔钱的时候，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却因为赌博欠下巨额高利贷，几乎将那笔钱挥霍一空！这才导致了后来杨柳积劳成疾，苏家陷入贫困！你以为苏晚父亲的重病，仅仅是因为劳累和普通的疾病吗？那里面，有多少是当年被追债时留下的暗伤，又有多少是因为内心的愧疚和煎熬？！”
轰——！
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陆承泽整个人僵在原地。苏建国？那个看起来朴实温和的老人？赌博？挥霍了本该属于晚晚和她母亲安身立命的钱？！这……这怎么可能？！
“你胡说！”陆承泽下意识地反驳，但内心深处，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告诉他，沈伯渊没有必要在这种一查便知的事情上撒谎。难怪……难怪晚晚记忆中家境陡然中落，难怪苏伯父对晚晚总是带着一种近乎补偿的溺爱和愧疚……
“是不是胡说，陆先生大可以去查证。当年的债主，或许还有人在世。”沈伯渊冷冷地看着他，“所以，你说，我该不该恨？恨苏建国的背信弃义，间接害死了阿倩（林倩），也让我的女儿吃了那么多苦！我更恨你们陆家！若不是你父亲陆振华当年背信弃义，侵吞了本该属于我的那份‘战利品’，甚至试图将我灭口，我又何至于仓皇出逃，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
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积郁了三十年的刻骨恨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父亲……侵吞？灭口？陆承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周晋笔记里提到的“黄金的枷锁”，林宏毅的疯狂，父亲书房里那张诡异的合照……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都被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关于父辈的黑暗真相。
“那幅《哭泣的圣母》……”陆承泽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是钥匙。”沈伯渊首接承认，“开启那笔黄金宝藏的钥匙之一。另一半，在周晋手里，或者说，在他留下的信息里。陆振华以为杀了他就拿走了一切，可惜……周晋比他想象的要狡猾。你父亲穷尽后半生也没找到的东西，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承泽，眼神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平静：“陆承泽，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跟你合作。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晚晚是我的女儿，她身上流着我的血，也背负着因你们陆家而起的悲剧。那枚胸针，是阿倩的遗物，也是信物。拿着它，去找到周晋留下的另一半钥匙，把那幅画和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拿回来。否则……”
他微微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致命的威胁：“我不介意，让苏晚在承受身世打击之后，再亲眼看看，她敬爱的养父，以及她深爱的未婚夫的父亲，到底是怎样一副丑陋的嘴脸。你说，到那时，她还能不能心安理得地做你的陆太太？”
说完，他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不再看陆承泽一眼，转身从容离去。
陆承泽独自坐在空旷的会客室里，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却驱不散他周身的寒意。沈伯渊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将他原本清晰的世界割得支离破碎。父辈的罪孽如同沉重的枷锁，猝不及防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晚晚……如果她知道，她承受的苦难，源头竟然可能追溯到自己的父亲和她深爱的男人的父亲……她该如何自处？
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红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指关节瞬间红肿。疼痛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不能乱！他绝对不能乱！
沈伯渊是在攻心，他想让自己陷入愧疚和混乱，从而被他牵着鼻子走。他不能上当！
他拿起那枚暗蓝色的胸针，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幽深的光芒。阿倩的遗物……信物……
他必须尽快核实沈伯渊关于苏建国的话，同时，加快对周晋笔记和那幅画的破解。无论父辈做了什么，他和晚晚的未来，必须由他们自己来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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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从昏睡中醒来，窗外己是夜色沉沉。身世的冲击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满心的疲惫和一片空茫。她不是杨柳的亲生女儿，她是林倩和沈伯渊的孩子……这个认知像一根巨大的楔子，钉入了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
陆承泽不在身边，枕边留着一张纸条，字迹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公司有急事处理，很快回来。厨房温着粥，记得吃。我爱你。”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和最后三个字，苏晚冰封的心湖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渗入一丝暖意。无论血脉如何，承泽的爱是真实的。
她起身，走到客厅，发现父亲苏建国竟然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肩膀微微佝偻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老。他显然己经知道了什么。
“爸……”苏晚轻声唤道。
苏建国猛地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满是悔恨和惶恐的泪水。“晚晚……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他声音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看着父亲这副模样，苏晚心中那个关于“赌博和挥霍”的猜测，似乎得到了无声的证实。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震惊，有失望，但更多的，是看着这个养育自己长大、如今垂垂老矣的男人的心疼。
她走过去，在父亲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她没有追问细节，只是轻声说：“爸，都过去了。您和妈妈，把我养大，给了我一个家，这就够了。”
苏建国闻言，哭得更加不能自己，反手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像是抓住最后的救赎。
这一刻，苏晚忽然明白了。血缘或许定义了出身，但爱与陪伴，才定义了亲情。杨柳和苏建国，就是她的父母，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至于沈伯渊……那个赋予她生命，却带来无尽风波的生父，她需要时间，去消化，去面对。
而眼下，她更担心的是陆承泽。沈伯渊绝不会仅仅告诉她身世那么简单，他一定对承泽提出了更苛刻的要求。她不能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必须振作起来，和他一起面对。
她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风暴或许源自过去，但她和承泽的未来，必须由他们亲手开创。
（第五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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