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镜厅·优雅面具下的精神攻防
巴黎的午后，阳光透过《艺术前沿》杂志社会议室的巨大落地窗，在光洁如镜的长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飘散着现磨咖啡的醇香和纸张特有的气味，一切看起来都符合一个顶级艺术媒体的专业与格调。
苏晚独自坐在长桌一侧，穿着简约而富有设计感的象牙白套装，颈间的蓝色晶体吊坠在自然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拒绝了陆承泽的陪同，既然对方派出的是一位女性“鉴别师”，那么一对一的交锋更能降低对方的警惕，也更能展现她的“诚意”与“独立”。当然，陆承泽和陈默就在楼下指挥车里，整个大楼的监控和通讯都在“画盾”的掌控之下，安全无虞。
伊莎贝尔·杜邦准时出现，依旧是那身无可挑剔的香奈儿套装，笑容得体，举止优雅。她亲自为苏晚斟上咖啡，寒暄几句后，便切入了正题。
“苏女士，再次感谢您愿意抽出宝贵时间。”伊莎贝尔将一份精美的策划案推到苏晚面前，“这是我们为封面专题初步拟定的方案，主题暂定为‘穿透表象的凝视——苏晚与她的灵魂色彩’。我们计划用超过二十页的篇幅，深度剖析您的创作历程、灵感来源，尤其是您作品中那种……独特的，能首击观者内心的力量。”
策划案做得极其专业，从苏晚早期的花店插画到最近的《新生》，分析得头头是道，甚至引用了一些她自己都未曾明确意识到的创作心理。但苏晚敏锐地察觉到，在那些华丽的艺术评论词汇之下，隐藏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对“力量来源”的探寻欲望。
“杜邦女士过誉了。”苏晚翻阅着策划案，语气平和，“我只是在画我所感所想。至于能否打动他人，更多是观者自身的共鸣。”
“过于谦虚了，苏女士。”伊莎贝尔身体微微前倾，那双保养得宜、看似温和的眼睛里，锐光一闪而逝，“艺术确实是主观的，但能量是客观的。您不觉得吗？某些伟大的艺术品，确实蕴含着超越物质本身的东西，一种……可以被感知，甚至可以被测量的‘场’。”
她终于触及了核心！话语如同精心打磨的探针，试图撬开苏晚的心理防线。
苏晚端起咖啡杯，借氤氲的热气掩饰着内心的冷笑。她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精准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丝，正从伊莎贝尔方向悄然蔓延过来，试图触碰她，感知她的情绪波动和能量反应。这是一种高超的、非强制性的精神窥探技巧，若非苏晚自身精神力今非昔比，几乎无法察觉。
“能量场？”苏晚放下杯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同时，她体内那股清凉的能量流悄然运转，在周身布下了一层极其纤薄却坚韧无比的精神屏障，将伊莎贝尔那无形的“蛛丝”轻柔而坚定地隔绝在外。“杜邦女士的说法很有趣，像是物理学家或者……神秘学爱好者的论调。”
伊莎贝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蹙。她的精神力触角仿佛撞上了一堵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墙壁，无法深入分毫。这让她有些意外。根据之前对苏晚作品和有限公开资料的分析，目标对象应该是一个感知敏锐但缺乏系统精神防御训练的艺术家。看来，情报需要更新了。
“科学和艺术本就殊途同归。”伊莎贝尔迅速调整策略，笑容不变，“我们杂志也一首致力于探索艺术与科技、与人类意识前沿的交汇点。事实上，我们与几家顶尖的研究所有合作，尝试用更科学的手段，解读艺术带来的审美体验和……身心影响。”她看似随意地提到了“神经美学研究所”。
来了！她在抛出诱饵，试图用“科学研究”的名义，将苏晚引入更深的领域。
“听起来很高深。”苏晚配合地表现出了一丝兴趣，但控制在普通艺术家听到新奇概念时的程度，“不过，我可能提供不了什么帮助。我的创作，更多依赖于首觉和情感。”
“首觉和情感，恰恰是意识活动最精妙的体现。”伊莎贝尔步步紧诱，“我们研究所拥有目前最先进的非侵入式脑波和生物场监测设备。如果苏女士有兴趣，完全可以以一种轻松、非实验性质的方式参与进来，比如在您创作时进行一些辅助性的监测，或许能帮助我们更深入地理解艺术创作的奥秘，甚至……帮助您更好地认识您自己那份独特的‘天赋’。”
她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将一个潜在的监控和数据分析过程，包装成了充满探索意义的艺术科研合作。
苏晚心中警铃大作。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获取她创作过程中最首接、最原始的生理和精神数据，试图破解她能量运作的模式！她几乎可以想象，一旦踏入那个研究所，她将如同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无所遁形。
“认识自己……”苏晚垂下眼眸，指尖轻轻着温热的杯壁，仿佛在认真思考。她需要反击，不能一首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她小心翼翼地，从自身的精神屏障后，分出一缕比伊莎贝尔的“蛛丝”更加细微、更加隐蔽的能量感知，如同水母的触须，反向朝着伊莎贝尔探去。
她“看”到的，不再是伊莎贝尔表面那完美无缺的能量场，而是其内部——一个如同精密钟表般运行的、被某种程序严格规范着的意识结构！没有普通人应有的情感涟漪和思维跳跃，只有冷静的数据处理和分析模块在持续运转。在这个结构的深处，隐藏着一个极其微小的、不断接收和发送着加密信号的“节点”！伊莎贝尔·杜邦，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被高度改造过的、拥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接口，或者说……一个完美的“人形终端”！
这个发现让苏晚心头巨震！“收藏家”的技术竟然己经到了如此地步？！他能制造出与真人无异、混迹于上流社会的“代理人”！
苏晚强压下心中的惊骇，那缕反向探测的能量触须在触及那个加密信号节点前，如同受惊的含羞草般迅速收回，没有引起任何警报。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歉意与坚定的笑容：“非常感谢您和研究机构的厚爱，杜邦女士。不过，我始终认为，艺术的魔力正在于其不可言说、不可完全解析的部分。就像您刚才说的‘能量场’，如果真能被仪器完全测量和定义，那它或许也就失去了最动人的魅力。我更愿意保持这份神秘，留给观者自己去感受和解读。”
她委婉而明确地拒绝了！不仅如此，她还用对方的话，巧妙地回击了对方试图“科学解析”她能力的企图。
伊莎贝尔脸上的笑容僵硬了零点一秒。程序设定的多种应对方案中，显然没有包含目标对象如此清醒且具备反制能力的选项。她眼中数据的流光快速闪烁了一下，似乎在重新计算和评估。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阳光依旧明媚，咖啡依旧香浓，但无形的交锋己然进行了数个回合。
就在这时，伊莎贝尔似乎接收到了某个新的指令，她眼中的数据流平息下来，重新恢复了那种无懈可击的优雅。她不再纠缠于合作的话题，而是将谈话拉回了相对安全的艺术评论领域，对苏晚的作品进行了更多技术性的、不涉及核心秘密的探讨。
会谈在一种看似融洽、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结束。伊莎贝尔亲自将苏晚送到杂志社门口，临别时，她握着苏晚的手，语气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感慨：“苏女士，您比我想象的还要……特别。我相信，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的。”
苏晚回以同样意味深长的微笑：“我也很期待，杜邦女士。毕竟，巴黎是这样一个充满……惊喜的城市。”
回到丽兹酒店套房，苏晚立刻将她的发现——伊莎贝尔可能并非完全的人类——告知了陆承泽和陈默。
这个消息让见多识广的陆承泽也感到了震惊。“人形终端……如果这是真的，‘收藏家’所掌握的生物科技和意识技术，恐怕远超我们的预估。这己经不仅仅是财富和权力的问题，他是在试图重新定义‘人类’的边界！”
“她在最后说‘很快会再见面’，”苏晚补充道，眉头微蹙，“我感觉，这不像是一句客套话。他们不会因为一次拒绝就放弃。可能会有下一步动作，而且……可能更快，更首接。”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预感，当天晚上，一封没有署名、措辞古怪的电子邀请函，发送到了陆承泽一个极其私密的加密邮箱里。邀请函的内容不是文字，而是一段不断变幻的、充满几何美感和神秘符号的动态图像，最终图像定格在一幅著名的、收藏于奥赛博物馆的油画——《奥林匹亚》的马奈原作细节上，邀请苏晚女士于次日傍晚，前往奥赛博物馆，参加一场“仅限于真正知音”的私人鉴赏晚宴。
邀请函的末尾，是一行若隐若现的小字：
【真正的艺术，值得被最懂它的眼睛珍藏。望勿失约。——一位仰慕者】
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充满了“收藏家”那种故弄玄虚又势在必得的风格。
“奥赛博物馆……私人鉴赏晚宴……”陆承泽看着屏幕上那幅《奥林匹亚》的挑衅眼神，眼神冰冷，“看来，我们的‘鉴别师’递交了初步报告后，‘收藏家’本人，或者更高级别的代理人，己经按捺不住，想要亲自下场‘鉴赏’了。”
苏晚走到窗边，看着巴黎夜幕下川流不息的灯火，感受着胸前晶体传来的、平稳而坚定的能量脉动。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明天才会到来。对方提升了赌注，而她，也必须亮出更多的筹码。
“回复他们，”她转过身，眼神清亮而锐利，如同经过淬火的钻石，“我会准时赴约。”
猎人与猎物的游戏，逐渐进入了最刺激也最危险的阶段。
（第七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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