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贵人峰寺庙清修的栾因，正陪着她母亲假模假式地打坐。
邹婉仪爱理佛，倒不是真有多虔诚。
就是一种心理寄托，年岁大了，相信的东西比年轻的时候多一些。
“不是恋爱。一个病人家属，暂时借住。”
栾凛看着楼梯转角消失的身影，索性靠在沙发里陪他姐聊一会儿天。
贵人峰有多无聊，他从小没少领教。
沈知予本无心偷听别人的隐私，只是这会儿，她的脚就停在二楼的拐角，再也迈不出离开的一步。
“上次幼儿园那个？带着孩子的？”
栾因有点威严了，“栾凛，你要有分寸。”
“我是成年人。”
栾凛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邹碗仪听到带孩子的，想起了上次秋秋说的，“是不是秋秋同学的妈妈？一起去医院的那个？”
“不是不是，妈，我们开玩笑呢，你别紧张！”
栾因在电话那头半真半假的真开起了玩笑，“栾凛，你是想拉良家妇女下水，还是想劝风尘女子从良？”
这都什么跟什么？
栾凛一个都不想选。
仰头灌了一口酒，破罐子破摔，“拉良家妇女下水。我就这德行。行了吧？”
沈知予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一字一句都听得透彻。
“没有恋爱！”
“拉良家妇女下水。”
“我就这德行。行了吧？”
这两天因为感动而融化的那个口子，又冻上了。
靠近，试探，还有厨房里的的意乱情迷，不过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而己。
跟二十一岁那会儿，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之间这种身份的跨度，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光明正大的关系。
希望栾凛真心待她？因为爱情？
重逢后，他们见过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无异于痴人说梦，天真了！
这两天就是一个童真的梦。
就当她陪沈念来过了一个儿童节好了。
拉良家妇女下水？！
就不。
栾凛上楼的时候，沈知予蜷缩在二楼客厅里靠窗的单人沙发里。
窗外的月光很淡，当然照不亮她心里的荒田。
栾凛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拉她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
沈知予被烫到一样抽回手，拒绝沟通。
栾凛低头看着自己被抛弃的手，这是怎么了？
这两天亲亲抱抱举高高，不都好好的？
栾凛低头吻她，沈知予偏开头，“栾凛！我们不能这样！”
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冷冷的视线，在他们之间隔开一道银河。
“你到底怎么了？”
栾凛蹲在她身边，握住抵在自己胸前的手，用了一点力气不让她抽走。
“没有啊，我就是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沈知予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消息提示音很突兀，鬼魅一样。
两人都看了过去。
屏幕上，是一张动图，血腥恐怖的动图，让人脊背发凉的厉鬼！
沈知予一把抓过手机，颤抖着手按了关机键。
她并不害怕鬼怪。
柔弱的奇女子。
沈知予特别冷静。
或者说是麻木。
她从生下来开始，见识过最丑陋的，肮脏的人性。
鬼并不可怕！再黑暗的地方，打起精神来她都敢去。
她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是做一名成功的刑辩律师。
栾凛就更不可能怕，炎热的夏季，医学生最爱抱着书复习的地方，一个是解剖室，一个是停尸房，冷气足足的。
他最怕的是沈知予的态度。
这女人阴晴不定！
“先去睡了。”
沈知予拿起中了毒的手机，起身的时候，被蹲着的栾凛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向前扑，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马哈！
“嘭！”的一声。
膝盖和手肘重重磕在地板上的闷响，把栾凛的心砸了一个洞，“摔哪了？！疼不疼？！”
“没事没事，一点事没有。”
别人摔跤了总要哭一场，撒个娇也行。
沈知予从小没有人真正疼爱过她。
小时候做错了事会被人骂，摔倒了也会被骂。
她早就养成说没事没事的习惯了，因为那样可少挨骂一些。
她的态度怎么这么好？
栾凛要气死了。
“沈知予！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啊？！”
她甚至没有去揉一揉哪里磕痛了，就敢说没事没事！
“沈知予！你到底在干什么？！”
“有人骚扰你，你不敢吱声！摔倒了说没事！！”
“你就这么能耐？！啊？！”
“是不是哪天你被人弄死了！你他妈的连句救命都不会喊？！！”
栾凛杀疯了，他多少年没有这种激烈的情绪了。
抓住沈知予的肩膀，恨不得捏碎她的骨头，像一头困兽对着她嘶吼。
“栾凛，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那个案子，我辞了就好了！可以解决的。”
沈知予温柔地，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滋生出的那点脆弱的连接，亲手斩断了。
“明天路就通了，我想带念念回家，谢谢你这些天收留了我们！”
她掰开栾凛的手，甚至还拍拍他，“晚安咯！”
成年人之间的告别，是这样体面的。
花开两朵，天各一方，就是最好的结局！
房门关上了。
第二天一早，沈知予收拾东西的时候，沈念坐在床边晃腿。
“妈妈，我们要走了吗？”
“嗯。”
“妈妈，我们不能一首住叔叔家吗？”
沈念歪着头问，眼睛里满是不舍。
叔叔背他跳水坑，叔叔家里有好大的电视，叔叔煮饭还很好吃。
叔叔家有一个房间，专门用来摆他收藏多年的手办，沈念都可以玩。
沈知予蹲下身子，“念念，栾叔叔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是，我们只是暂时来这里躲避台风，现在台风走了，我们也要回到自己的家了。”
“再住一天也不行吗？”
“不行，我们不能太依赖叔叔，知道吗？每个人最终都要学会靠自己。”
“可是，我喜欢栾叔叔。”
沈念不理解成年人的世界，他喜欢就想要，不喜欢就想推开。
“喜欢可以放在心里。不能总给别人添麻烦。念念是小小男子汉，以后要和妈妈一起，把我们自己的小家照顾好，对不对？”
“嗯，我是男子汉，要保护妈妈。”
给孩子安上英雄的翅膀，沈念点了点头。
沈知予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心里五味杂陈。
她希望儿子学会独立和坚强，却又心疼他过早地懂事。
“我就去跟叔叔说一句再见，不然不礼貌。”
“好！”
沈念从床上滑下来。
沈知予牵着儿子，到主卧找栾凛。
里面没人，栾凛有早起锻炼的习惯。
他的床头柜上，敞开的一个有些年头的木盒子。
沈知予怔住了。
那是蓝桉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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