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景析睡得很沉,然后梦就来了。
不是连贯的剧情,是碎片,带着灰蒙蒙的色调。
他好像很小,在幼儿园。
别的小朋友都被妈妈或者爸爸接走,有的被抱起来,有的被牵着手,说说笑笑。
他总是最后一个,等着家里的司机来。
司机穿着制服,面无表情地把他抱上车,车里很安静。
他看着窗外那些被父母搂着的小孩。
画面一跳,是小学,贵族学校,设施一流。放学时,校门口停满豪车。
他看到同班一个男孩摔倒了,膝盖擦破皮,哭得很大声。
男孩的妈妈急匆匆跑过来,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哄着,用手帕小心地擦掉血迹。
池景析站在不远处看着,膝盖好像也隐隐作痛,但他没哭,也没人过来问他。
他自己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走向等他的车。
然后是家里。
那个总是坐在窗边的女人,他的妈妈,白静姝。
他想靠近她,拉拉她的手,但她总是很快地缩回去,或者眼神空洞地看着别处。
有时候,她会把他轻轻推开,说:“景析,自己去玩。”
她的声音很轻,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温度。
他记得有一次,他发烧了,保姆照顾他。他迷迷糊糊中,看到妈妈站在房门口,远远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种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难过,又像是……抗拒?
她没有进来,看了一会儿就走了。那时候他大概五六岁。
再后来,就是七岁那年。
家里乱糟糟的,大人脸色都很凝重。
没人跟他解释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到一种压抑的恐慌。
然后,妈妈就不见了。
彻底消失了。父亲池允武看他的眼神,从此变得像冰一样冷。
梦里的场景又开始变得混乱。
十一二岁,他开始跟学校里的同学打架。
起因记不清了,可能是因为一句嘲笑,也可能什么都不为,就是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想发泄。
他下手狠,不怕疼,也不怕把事情闹大。反正有人会来给他兜底,用钱或者用权把事情摆平。
池允武知道后,只会更冷漠地看他一眼,说一句“不成器的东西”,然后就不再过问。
爷爷池枞昌会训斥他,但训斥里也带着一种“只要不影响大局就行”的纵容。
逃课,抽烟,喝酒,出入各种不该去的地方……他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自我放逐的路上越跑越远。
他身边围着很多人,奉承的,巴结的,跟着他混的,但都是因为他是“池景析”,因为他的家世和拳头,没有一个人是因为他是“池景析”这个人。
爱是什么?
课本上说,爱是奉献,是理解,是温暖。
他觉得那是扯淡。
他没见过。
从记事起,就没真切地感受过。
母亲那里得到的是疏离和最终的抛弃,父亲那里得到的是厌恶和冷漠,爷爷那里得到的是期望和压力。
至于那个继母和弟弟,更是隔着一层厚厚的东西。
他好像天生就缺了感受“爱”的那根筋。
他不知道被毫无条件地爱着是什么感觉,不知道心里装着一个人、暖烘烘的是什么感觉。
他只知道愤怒,烦躁,空虚,还有用嚣张和破坏来掩盖这一切的惯性。
爱字他会写,但那个字代表的含义,对他来说是模糊的,遥远的,甚至有点可笑。
……
池景析猛地惊醒。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音。
他胸口有点闷,额头上有一层薄汗。梦里的那种灰暗和空洞感,还残留在身体里。
他坐起身,摸过床头的烟盒,点了一支。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他深吸一口,辛辣的烟雾灌进肺里,稍微驱散了一点梦魇带来的不适。
窗外,天还没亮。城市还在沉睡。
他靠在床头,沉默地抽着烟。
一支烟抽完,他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重新躺下,却再也睡不着了。
眼睛睁着,看着天花板,首到天色一点点泛白。
……
另一边,时沅喜的生活简单得多。
接下来的一周,烧烤摊的生意还是老样子,晚上忙得脚不沾地。
时沅喜己经习惯了这种节奏,晚上帮忙,累得倒头就睡。
开学前最后几天,她抽空把高二的课本都大概翻了一遍,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晚上十点多,摊子上人还不少。
时沅喜刚给一桌送上烤串,回到柜台边稍微喘口气。
外婆坐在旁边的小凳上,借着灯光缝补一件她的旧校服。
“下周西就开学了吧?”外婆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
“嗯,九月一号。”
时沅喜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高二了,功课要紧。”
外婆手里的针线不停,“摊子上的活,能少干就少干点,别累着。跟你舅妈说,晚上早点回来。”
时沅喜点点头:“我知道,外婆。开学了我就跟舅妈说,晚上得写作业,不能帮太晚。”
“嗯,”
外婆缝完最后一针,咬断线头,把衣服抖开看了看,“我们喜喜,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好大学,就有出息了。”
时沅喜看着外婆布满皱纹却慈祥的脸,心里一暖。
在这个家里,只有外婆是真心实意地疼她,为她着想。
她用力点头:“嗯,我会好好学的。”
窗外,夏夜的风带着热气吹进来,混合着烧烤的香味和嘈杂的人声。
对于时沅喜来说,这样的生活虽然辛苦,但有着清晰的、可以为之努力的目标。
开学,意味着新的开始,也意味着离她想要的生活,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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