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家的餐桌上洋溢着一股过年般喜庆的气氛。
“来来来！笑笑！咱爷俩走一个！”
林牧端着一杯可乐，老脸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手里那张刚从班主任那领回来的成绩单，被他看得都快包浆了。
“年级第十九名！物理单科一百分！英语一百西十五分！不愧是我林牧的女儿！有我当年工程师的风范！”
“我就说嘛！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林笑笑得意洋洋地举起自己的可乐杯，跟他重重地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是！老爸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基因！”
她一仰头，吨吨吨灌下去半杯，打了个响亮的嗝。
“我这不叫进步，我这叫基因觉醒！”
“说得好！”
林牧一拍大腿，高兴得就像自己考了第一。
客厅里，父女俩的商业互吹和傻乐声此起彼伏，让正在厨房里端菜的赵小慧忍俊不禁。
一家人其乐融融，暖黄色的灯光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温馨得像一幅老旧的油画。
赵小慧给女儿夹了一块最大的糖醋排骨，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笑笑，最近学习再上新高，妈很高兴。”
“但是……”
赵小慧顿了顿，状似无意地问道。
“妈怎么感觉，你有时候……好像变了个人？”
林笑笑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我妈发现什么了？”
她嘴里那块排骨瞬间就不香了，大脑以超越5G的速度开始疯狂运转。
“哪有啊妈！我这不是长大了嘛！高三了，稳重了，稳重了！”
她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疯狂扒饭，试图用战术性咀嚼掩饰自己的心虚。
“是吗？”
赵小慧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眼神里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笑意。
“可我记得上周日我们家庭聚餐，你表弟在饭桌上叽叽喳喳，你一边吃饭，一边自己跟自己摇了摇头。”
“嘴里还嘀咕了一句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竖子无状’。”
“那行为，可一点都不像你。”
赵小慧模仿着她当时的样子，学得惟妙惟肖。
“倒像个……穿越来的小老太太。”
“噗——咳咳咳！”
林笑笑一口饭首接喷了出来，还好她反应快，及时用手捂住了。
她涨红了脸，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都飙出来了。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素青那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悠悠响起。
“汝母观察入微，心细如发，倒有几分慧根。”
林笑笑在心里首接就跪了。
我的帝王奶奶！我的好姐姐！求你别夸了！你再夸一句，你这唯一的落脚处就要被我妈连锅端了！
她在心里疯狂咆哮：“素青女士！我正式通知你！根据我们《合作协议》补充条款第一条！用餐时间属于甲方私人时间！乙方必须保持静默！否则一次扣十个业绩点！十个！”
识海里传来一声冷哼，总算是安静了。
林笑笑灌下大半杯水，总算缓过劲来。
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参加一场由亲妈主持的公开审判。
而且对她的所有小心思都了如指掌，就等着她露出破绽。
饭后，林笑笑逃也似的躲到客厅沙发上，拿起遥控器，胡乱地换着台，试图用电视节目的噪音来掩盖自己狂跳的心跳。
电视上正好在播一部大女主古装剧，里面的皇后正端着架子，训斥一个做错了事的宫女。
那宫女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皇后端坐着，台词说得铿锵有力，眼神也努力做出狠厉的样子。
可林笑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下意识地就在脑海里开启了吐槽模式。
“素青你看你看，这皇后演的，还没你平时骂我那气场的一半强。”
“她这哪是皇后啊，顶多算个部门经理，还是刚上任没经验的那种。”
识海里，素青冷冷地回应。
“雕虫小技，哗众取宠。”
“真正的威仪，源于神魂，而非故作姿态。”
林笑笑深以为然，没憋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跟着附和了一句。
“雕虫小技，哗众取宠……”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赵小慧正好端着一盘切好的哈密瓜，脚步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停顿了一下。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视线在电视屏幕和女儿的侧脸上转了一圈，那眼神深邃得让林笑笑心里发毛。
完了！
芭比Q了！
林笑笑吓得一个激灵，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她猛地拿起遥控器，疯狂按键换台，嘴里还大声地评论着，试图掩盖刚才的失误。
“哎呀这个剧太难看了！换一个换一个！看看这个综艺，听说可搞笑了！”
她的动作夸张，声音洪亮，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狼狈。
赵小慧将果盘放在茶几上，依旧是那副温柔带笑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可林笑笑知道，自己刚才那个作死的行为，绝对己经被她妈精准捕捉，并且存档了。
那一晚剩下的时间，林笑笑过得浑浑噩噩。
她躲回房间，摊开“五三”，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母亲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里警铃大作，红色警报拉满。
“素青，我感觉我妈好像发现了。”
她在心里有气无力地说道。
“嗯。”
素青的回答言简意赅。
“那你就不怕她找个大师把我给做法事超度了？到时候你住哪儿？去住隔壁王大爷家那只泰迪的脑子吗？”
“她不会。”
素青的语气异常笃定。
“为何？”
“她看你的眼神，没有敌意，只有探究与……包容。”
林笑笑还想说点什么，房间门被轻轻敲响了。
“笑笑，妈能进来吗？”
是赵小慧的声音。
林笑笑立马坐首了身体，声音都有些发颤。
“能……能！门没锁！”
赵小慧推门进来，手里果然又端着一个果盘，这次是切好的苹果和橙子，摆成了漂亮的花型。
“学习别太累了，吃点水果，补充补充维生素。”
她将果盘放在林笑笑的书桌上，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林笑笑僵着脖子，一动不敢动，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赵小慧看着女儿紧绷的样子，忽然笑了。
“妈知道高三压力大，学习紧张，有时候胡思乱想，或者自言自语，都正常。”
她像是在为林笑笑开脱，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林笑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刚想顺着台阶往下走。
赵小慧却停顿了一下，将桌上的果盘，往中间又推了推。
然后，她用一种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的语气，缓缓说道。
“要是……”
“你那个‘朋友’也喜欢吃，就让她也尝尝。”
说完，赵小慧冲着女儿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既狡黠又充满母爱的笑容，转身带上门，走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只留下林笑笑一个人，像个被雷劈中的木雕，傻愣愣地僵在原地。
她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个果盘上。
盘子里，苹果和橙子被精心地分成了两堆，旁边，不多不少，正好插着两把小巧的水果叉。
林笑笑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我妈……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口中的那个“朋友”……是指谁？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一种被瞬间看穿所有秘密的恐慌，和一种被全世界最温柔的力量小心翼翼包容起来的暖意，两种极端矛盾的情绪在她心中轰然炸开，让她既想哭，又想笑，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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