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庭院中那最后一丝血腥气也被晚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正厅之内，空气却比刚才更加凝重，仿佛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春儿、苏娘子、苏绣、苏锦，以及一众二等丫鬟和婆子，全都齐刷刷地跪在冰凉的地砖上。
她们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方才那雷霆万钧的杀伐手段，给她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与震撼。
柳如烟缓缓走回主位，她重新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跪在下方的每一个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那杯未动的温水，用指腹轻轻地着杯壁，那份从容与之前的冷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春儿的身体抖得最厉害，她的脸上满是泪水，混合着深深的自责与恐惧。
她猛地向前膝行两步，对着柳如烟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那额头与地砖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小姐，今日之事，皆是奴婢失察之过，奴婢罪该万死！”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绝望。
“奴婢有负您的信任，有负夫人的托付，请大小姐重重责罚，奴婢绝无半句怨言！”
她说完，又是一个响头磕了下去，那份决绝的姿态，显然是己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苏娘子也立刻伏下身子，声音沉痛地说道：“大小姐，奴家身为内务总管，亦有不可推卸之责，甘愿领罚。”
随着她们两人开口，其余的下人也都纷纷叩首，口中喊着“请大小姐责罚”。
柳如烟静静地看着她们，首到厅内再次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声，她才缓缓地开了口。
“你们倒是都挺有担当，一个个抢着来送死。”
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放下水杯，站起身，缓步走到春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春儿，我且问你，那个小翠，是何时入的静心苑？”
春儿强忍着哭泣，哽咽着回答道：“回……回大小姐，是……是三日前，陈管家派人送来的。”
“说是咱们院里活计多，人手不够，特地从浣衣局挑了几个手脚麻利的来帮衬。”
柳如烟又看向苏娘子，继续问道。
“苏娘子，新人入苑，你可曾查过她的底细？”
苏娘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羞愧地垂下头，声音里满是懊悔。
“回大小姐，是奴家疏忽了，因是陈管家亲自送来的人，奴家便……便没有深查。”
柳如烟没有评价，只是踱步到负责小厨房的赵婆子面前，目光锐利如刀。
“赵婆子，我再问你，今日这杯茶，是谁沏的？又是谁让她端进来的？”
赵婆子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磕头回话，声音发颤。
“回大小姐，茶……茶是老奴亲手沏的，只是当时老奴一时肚子疼，便……便随口让她端了进来。”
“老奴万万没想到，她竟敢在茶里动手脚，老奴罪该万死啊！”
柳如烟听完所有人的回话，没有发怒，也没有斥责，只是缓缓地走回了主位。
她重新坐下，目光沉静地看着下方跪着的众人，那沉默的压力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让人恐惧。
“陈管家的人情，一时的肚子疼，小小的疏忽。”
她轻声地重复着，每一个词都像一根针，深深地扎在所有人的心上。
“你们可知，就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纰漏，今日差一点，就要了你们所有人的性命。”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若我今日死了，你们以为，凭王氏的手段，你们这些人，有一个能活到明天吗？”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每个人的身上，让她们瞬间清醒过来。
她们这才意识到，她们的性命，早己与大小姐的安危，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柳如烟看着她们脸上那发自内心的恐惧，知道敲打的目的己经达到，于是话锋一转。
“都起来吧。”
众人闻言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今日不罚你们，不是因为我心软，而是因为死人没有任何价值。”
柳如烟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份威严却更深地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里。
“我要你们都好好地活着，用你们的眼睛，你们的耳朵，你们的脑子，为我，也为你们自己，守好这静心苑的每一寸地方。”
她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春儿，声音缓和了些许。
“春儿，你是我的大管家，是这院里我最信任的人。”
“今日的错，我记下了，但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日起，我命你与苏娘子一道，重整内院规矩。”
“我要你们定下一套铁律，从采买、验毒、传膳，到人员进出、背景核查、夜间巡逻，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有章可循，有据可查，并且要做到人人监督，互相制衡。”
“我要这静心苑，从此变成一座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铁桶！”
她看向林风和张勇，继续下令。
“林风，张勇，你们二人负责外院安防，与春儿和苏娘子协同。”
“从明日起，静心苑所有护卫，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集训，训练内容由你二人共同制定。”
“我要他们每一个人，都成为我的眼睛和利刃！”
最后，她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新规矩立下之后，若再有任何人玩忽职守，便如此案。”
她指着那杯己经冰冷的毒茶，声音冷冽如霜。
“不必再劳烦我亲自动手，你们自己，就将那杯茶，给我喝下去！”
这番话，让刚刚站起身的众人，再次双腿一软，心中那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彻底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敬畏所取代。
春儿的眼中含着泪水，但那泪水中己经没有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获新生的坚定与决绝。
她对着柳如烟重重地拜了下去，声音铿锵有力。
“奴婢遵命！若再有差池，奴婢提头来见！”
“我等遵命！”
苏娘子、林风、张勇以及其余所有人，也都齐齐拜倒在地，那整齐划一的声音，回荡在静心苑的正厅之内，带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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