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厨被人拖了下去，而满桌的珍馐美味也随之被尽数撤走。
房间里只剩下洛凝霜和墨景渊二人，气氛在经历了连番的杀机之后，显得有些凝重而又微妙。
张嬷嬷带着丫鬟们重新换上了安全的熏香和全新的茶点，她们的动作间充满了小心翼翼。
墨景渊操控着轮椅来到窗边，他看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久久没有言语。
今夜发生的一切，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过巨大，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
洛凝霜知道他此刻心中必然是思绪万千，她也没有去打扰他，只是静静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过了许久，墨景渊那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似乎，一点也不怕。”
他转过头，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深邃眼眸，紧紧地锁定着洛凝霜那张平静的脸。
从花轿中毒到王府刁难，再到洞房内的连环杀机，这个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的慌乱与恐惧。
她的冷静与从容，己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范畴，甚至让他都感到了一丝心惊。
洛凝霜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怕有用吗？怕了就能让那些想要我命的人收手吗？”
她抬起头，迎着墨景渊那探究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又坚定。
“与其在恐惧中等待死亡，我更喜欢将主动权握在自己的手里，将那些想要我死的人，一个个地亲手送进地狱。”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狠厉与决绝，让墨景渊的心中都忍不住为之一颤。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心性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沙场老将都要坚韧的女人，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名为“同类”的感觉。
“说得好，”墨景渊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从今往后，你的敌人，便是本王的敌人，本王会陪你一起，将他们一个个地送进地狱。”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代表着一个男人对自己女人最郑重的承诺。
洛凝霜闻言，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诚了几分，她举起手中的茶杯，朝着墨景渊的方向遥遥一敬。
“那么，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王爷。”
墨景渊也端起身边的茶杯，与她隔空对饮，算是定下了这个属于他们二人的盟约。
两杯清茶下肚，房间里的气氛也随之变得轻松了起来。
就在这时，洛凝霜的目光落在了墨景渊那张狰狞的金色面具上，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王爷，你这面具，似乎戴了很久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缓步上前，来到了墨景渊的轮椅前。
墨景渊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遮挡住自己的脸。
“怎么，王妃是对本王这张脸很感兴趣吗？”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警惕与疏离。
这张面具之下，隐藏着他最不堪回首的过去，也是他内心最深处的一道伤疤，他从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洛凝霜仿佛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她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然的微笑。
“我只是一个大夫，对所有的疑难杂症都比较感兴趣罢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安抚力量，“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王爷脸上的伤，并非是普通的刀剑伤，而是中了火毒吧。”
墨景渊那放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紧，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三年前的那场惨烈战役中，他不仅被人陷害身中“霜寒”之毒，更是被敌人的秘密武器所伤，导致半张脸被火毒侵蚀，留下了狰狞可怖的伤疤。
这件事是他心中最大的隐痛，也是他性情大变，戴上这张修罗面具的根本原因。
这个秘密，比他双腿残疾的事情还要隐秘，除了几个己经战死的亲兵之外，绝无第二个人知晓。
可眼前这个女人，却又一次轻而易举地看穿了他隐藏最深的秘密。
“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墨景渊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在洛凝霜的面前，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穿衣服的人，所有的伪装和秘密，都无所遁形。
洛凝霜看着他那副紧张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怜悯。
这个在外人眼中杀伐果断的阎罗王，内心深处，其实也只是一个渴望被人理解的受伤之人罢了。
她的声音变得愈发轻柔，如同春风拂面，“我还知道，这种火毒极其霸道，它不仅毁了你的容貌，更是损伤了你的声带，让你每说一句话，喉咙都会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
她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墨景渊那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面具后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痛苦、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洛凝霜没有再多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用自己的眼神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许久之后，墨景渊才缓缓地松开了自己那紧攥的拳头，他那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看来，在本妃的面前，本王真的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用一种近乎于虔诚的姿态，将脸上那张戴了整整三年的金色面具，给缓缓地摘了下来。
一张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俊美脸庞，就那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洛凝霜的面前。
他的五官如同刀削斧凿一般深刻而又立体，眉如墨画，鼻若悬胆，唇形完美，只可惜，从他的左边眼角开始，一首蔓延到下颌线的位置，布满了如同蛛网一般狰狞的暗红色疤痕。
那疤痕破坏了他整张脸的完美，让他看上去如同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充满了矛盾而又致命的魅力。
他看着洛凝霜，等待着从她的眼中看到意料之中的厌恶与恐惧。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洛凝霜的眼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哪怕一丝的波澜。
她的眼神平静而又专注，就像是一个最专业的医生，在观察着自己病人的伤口。
“还好，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并没有伤及筋骨和神经，”洛凝霜仔细地观察了片刻，然后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只要处理得当，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让你恢复如初。”
墨景渊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都停止了跳动，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女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更加沙哑。
三年来，他找遍了天下名医，所有人都对他的伤势束手无策，甚至断言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恢复容貌。
可这个女人，却用一种如同吃饭喝水般简单的语气，告诉他，她能治好。
洛凝霜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拂过他脸上的疤痕。
她的动作轻柔而又充满了怜惜，让墨景渊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陌生的电流从脸颊处传遍了他的全身。
“我说，我能治好你，”洛凝霜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明艳动人的笑容，“不仅是你的脸，还有你的声音，我都能让它们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她一边说，一边心念一动，一管装有高效修复凝胶的针剂便凭空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她将针剂伪装成从袖中取出的样子，然后对着墨景渊眨了眨眼睛。
“不过，治疗的过程可能会有些辛苦，就看王爷你，愿不愿意再相信我一次了。”
墨景渊看着她那双充满了自信与光芒的眸子，又看了看她手中那管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药膏，心中所有的怀疑与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用一种近乎于交付生命的姿态，将自己所有的脆弱与不堪，都展现在了这个刚刚与他相识不到一天的女人面前。
“我信你。”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要来得更加沉重。
它代表着一个男人最彻底的信任，也代表着他们二人之间那牢不可破的同盟，在这一刻，终于升华到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而他们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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