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的闹剧以刘源的锒铛入狱而告终。
洛凝霜随即下令将药库中所有尚未腐坏的药材尽数搬到府衙前的空地上。
数千名百姓自发地加入了进来,他们眼中燃烧着希望的火焰。
整个场面虽然混乱,却又充满了井然有序的干劲。
洛凝霜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沉稳地指挥着众人进行初步的分类。
就在这股热火朝天的氛围之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一个身穿灰色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人群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此人乃是望北城中最负盛名的老郎中,孙大夫。
他行医数十年,在城中素有威望,百姓们见到他,都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孙大夫的手中,正举着两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绿色草药。
他走到洛凝霜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质疑与审视。
“王妃娘娘,老朽有一事不明,还请娘娘赐教。”
他的声音苍老而又洪亮,瞬间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洛凝霜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那两株草药之上,随即淡淡地开口,“孙大夫但说无妨。”
孙大夫举起左手中的那株草药,朗声说道,“此物名为‘清肺草’,性甘,味苦,乃是治疗风热咳疾的良药。”
他又举起右手中的那株草药,声音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而此物,名为‘断肠藤’,其茎叶与清肺草一般无二,但却含有剧毒,误食者,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他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就将那原本还热火朝天的气氛,给浇了个透心凉。
在场的数千名百姓,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救命的药材里,竟然还混杂着如此致命的毒物。
孙大夫看着众人那惊慌的表情,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台阶之上的洛凝霜,声音里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王妃娘娘,这两种草药混杂在一起,别说是这些不懂药理的普通百姓,就算是老朽,也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才能勉强将其分辨出来。”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尖锐。
“您如今让数千人一同整理药材,这其中但凡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那熬出来的,就不是救命的汤药,而是催命的毒药!”
“届时,您非但救不了这满城的百姓,反而会成为一个害死数万人的千古罪人!”
他这番话,句句诛心,瞬间就将洛凝霜给推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绝境之中。
百姓们看向洛凝霜的眼神,也从之前的狂热崇拜,变成了一丝丝的怀疑与动摇。
一旁的张虎见状,当场就气得火冒三丈,他一个箭步便冲上前,指着孙大夫的鼻子,厉声喝道。
“你这个老东西!竟敢在这里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来人啊!给我把他拖下去!”
然而,还不等他手下的士兵动手,洛凝霜那清冷而又充满了力量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
“住手。”
她缓步走下台阶,来到那个一脸倨傲的孙大夫面前。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孙大夫的担忧,不无道理,”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信服力,“人命关天,此事,确实是本宫疏忽了。”
她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谁也没想到,这位强势的王妃娘娘,竟然会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孙大夫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冷笑,他以为洛凝霜这是要向自己服软了。
他刚想开口,再说几句冠冕堂皇的风凉话,洛凝霜却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转过身,对着早己看得目瞪口呆的张虎,下达了一系列堪称“古怪”的命令。
“张将军,立刻派人,去城南的石灰窑,给本宫取一桶最新鲜的生石灰来。”
“另外,再打一桶最清澈的井水,取一块干净的白布,一并送到这里来。”
她这些奇怪的要求,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头雾水,谁也想不明白她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但出于对洛凝霜的信任,张虎还是毫不犹豫地领命,亲自带人去准备了。
很快,一切都按照洛凝霜的要求准备妥当。
洛凝霜没有理会众人那好奇的目光,她缓步走到孙大夫的面前,从他的手中,将那两株一模一样的草药,接了过来。
她先是将那两株草药,分别放在两块干净的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将它们给仔细地碾碎成泥。
紧接着,她又将那两团绿色的药泥,分别涂抹在了那块干净的白布之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将那桶生石灰,倒入了那桶清澈的井水之中。
只见那原本还清澈见底的井水,在接触到生石灰之后,竟然瞬间沸腾了起来,还冒出了一股带着灼热气息的白烟。
在场的所有百姓,都被眼前这神奇的一幕,给彻底惊呆了,一个个地都伸长了脖子,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洛凝霜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她用一根木棍,将那桶滚烫的石灰水,给仔细地搅拌均匀。
然后,她便用那根木棍,分别蘸取了一点己经冷却下来的,呈乳白色的石灰水,小心翼翼地滴在了那两团绿色的药泥之上。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奇迹,发生了。
只见那块白布之上,左边的那团药泥,在接触到石灰水之后,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变成了一种触目惊心的,如同血液一般的深紫色。
而右边的那团药泥,却依旧保持着它那原本的翠绿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数千名百姓,在亲眼见证了这堪称“仙术”一般的景象之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当场就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惊呼之声。
而那个之前还一脸倨傲的孙大夫,在见到这一幕之后,早己吓得面无人色,他指着那块白布,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妖……妖术!你这个女人!竟然会使妖术!”
洛凝霜闻言,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无辜”,她缓缓地摇了摇头,用一种充满了“悲悯”的语气说道。
“孙大夫,你又错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这不是妖术,这叫‘格物’。”
她缓缓地走到那个早己吓傻了的孙大夫面前,将那块白布举到了他的眼前。
“清肺草的汁液中,含有一种奇特的物质,一旦遇到石灰水,便会立刻变成紫色,”她的声音清晰而又充满了力量,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而那断肠藤,却没有这个特性。”
她顿了顿,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己经彻底崩溃的孙大夫。
“现在,你可还觉得,本宫分不清,这救命的良药,和催命的毒药吗?”
一场由本地郎中精心策划的,旨在挑战洛凝霜权威的危机,最终却又一次成了她自己封神的垫脚石,让她“格物致知”的圣名,彻底响彻了整个望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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