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的余音似乎还在梁间萦绕,乡官李铭章对王老倔和周氏的判决,如同一把锋利的犁铧,彻底翻动了王家沟根深蒂固的宗法土壤。公堂外的喧嚣渐渐平息,但堂内几人心中却波澜未平。法律的裁决主要明确了罪责与惩罚,然而,小芳(林曼卿)与石头未来生活的具体边界,仍需一份白纸黑字、清晰无误的契约来界定。分家,这个在无数农村家庭中充满纠葛与无奈的议题,此刻被提到了乡治公所这间僻静厢房的桌面上。
一、堂后之议:情、理、法的权衡
公审之后,乡官李铭章并未急于遣散众人。他深知,一纸判词虽能定分,却未必能止争。若不能将王家内部的权责利彻底厘清,今日的判决可能只是明日更多纠纷的开端。他将小芳、石头、尚在杖刑后痛苦呻吟的王老倔夫妇以及作为村中代表的王老顺留了下来,进行了一场更为细致的调解。
厢房内,茶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凝重的气氛。李铭章端起茶盏,吹开浮沫,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沉静如水的小芳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王林氏,按律,你公婆己受惩处。然则家族内部,尤其是分家析产之事,还需你们自家拿出个章程。本官与王村长在此见证,力求一个公平了断。”
王老倔瘫坐在靠墙的条凳上,臀腿间的伤痛让他不时抽搐,但更深的痛楚来自内心。他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往日的倔强蛮横只剩下颓败的死灰,眼神浑浊地望着地面,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周氏(母老虎)则半倚着他,脸色惨白,冷汗浸湿了鬓角,眼神闪烁不定,既怕再受责罚,又心疼可能失去的家产,嘴唇嗫嚅着,却不敢先开口,只能时不时用怨毒又畏惧的眼神剜一眼小芳。
小芳深知这是决定她和石头未来命运的关键时刻。她上前一步,向李铭章和村长王老顺深深一礼,然后从容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在这安静的厢房里格外清晰:“大人明鉴,村长在此,民女与石头哥所求不多,只愿能独立门户,自食其力,不再受无端掣肘。家中原有田产、屋舍,皆可按乡间旧例由长辈主持分配,我们绝无贪多之意。唯有一点需明确,”她顿了顿,目光锐利而坦然地看向蜷缩着的公婆,“绣坊与山货生意,乃民女嫁入王家后,凭借自身手艺,与村中志同道合的妇女姐妹同心协力、白手起家所创。其初始本钱、日常运营、乃至扩大规模,皆未动用王家祖产一分一毫,账目独立清晰。因此,其所有权与未来一切经营收益,必须完全归我们自行支配,与王家祖产彻底剥离。”
二、铁证如山:账本的力量
“你…你放屁!”周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顾不得疼痛,尖声叫道,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扭曲,“那绣坊要不是靠着我们老王家的名头,你能立得住脚?那些织机、布料,哪一样不是沾了老王家的光?挣的钱就该是老王家的!你这是要掏空我们这个家啊!”
小芳似乎早己料到有此一问。她不慌不忙,从随身携带的旧布包中取出几本装订整齐、边角却己微微磨损的账册,双手恭敬地呈给李铭章和村长王老顺。“大人,村长,这便是绣坊自创立至今的全部账目,亦包括了后来山货生意的收支记录。每一笔进项、支出,从最初的针线采买,到原料采购成本、每一位绣娘的工钱分配、每次与行商货郎交易的明细、乃至为村中公中钱贡献的留存,均在此处,笔笔清晰,有据可查。”
她接着陈述,语气平静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绣坊启动之初,未动用王家一文钱、一粒米。初始资金来自民女日夜为人缝补、刺绣积攒的微薄收入,及后与村中姐妹商议,以工计酬,共同积累。所用场地,最初是村头废弃的破旧柴房,后因规模扩大,经村长和几位村老共同商议,才借用了村中公用的那间旧屋,其修缮费用,亦是绣坊从公中钱支出,账本第三页、第七页均有记载,与王家田产收入毫无关联。至于山货生意,更是组织村中闲散劳力,利用农闲时节采集山野之物,统一加工、售卖,所得按劳分配,乃是为全村牟利之举。”
账本是最无声却最雄辩的语言。李铭章仔细翻阅着那字迹工整、条目清晰、甚至用不同颜色标注的账册,眼中不禁再次闪过惊异与赞赏。这绝非寻常村妇所能为。村长王老顺也在一旁连连点头,捋着胡须证实道:“大人,芳丫头所言句句属实。绣坊和山货的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们一帮妇人自己张罗起来的,石头后来也就是帮着跑跑腿,联系客商。本钱和力气,都没让老倔家出过,反倒是因为她们,村里不少人家日子都好过多了。”
铁证如山,情理俱在。周氏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在李铭章锐利的目光下生生咽了回去,化作一声不甘的呜咽。王老倔更是把脑袋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胸膛里,仿佛这样就能躲避这令人无地自容的现实。
李铭章“啪”地一声合上账本,心中己有决断,声音沉凝:“账目清晰,来源正当,且有村正作保。绣坊与山货生意,确系王林氏主导,与村中妇女集体劳作之成果,与王家祖产无关。本官裁定,此两项产业之权属及一切收益,归经营者所有,王老倔、周氏不得以任何理由觊觎、干涉。”
三、契书落定:权责的界碑
核心争议既己解决,李铭章便示意侍立一旁的乡中文书根据方才商议的结果,当场研墨铺纸,起草《分家文书》。文书神情专注,笔下生风,用词力求严谨,既要符合官府律例框架下对分家析产的习惯性规定,又要将今日所议各项条款逐一载明,杜绝后患。
文书主要条款如下:
1. 产业归属:明确载明“绣坊、山货生意及其一切器具、存货、往来账目并未来收益,皆为王林氏(小芳)与村中合作妇女子弟所有,独立经营,自负盈亏,与王老倔家产无涉。” 这是契约最核心的条款,如同磐石,奠定了小芳经济独立的基础。
2. 田宅分割:王家现有薄田八亩,分予王石柱(石头)与王林氏三亩旱地、一亩水田;现有宅院,王老倔与周氏居正房,王石柱与王林氏分得东厢房两间暂住,但允许其在村中另觅宅基地自建房屋,建成后归还东厢房。
3. 养老义务:王石柱与王林氏每年需支付王老倔夫妇“养老粮”五百斤(稻谷、杂粮各半),或按当年市价折合相应银钱,“自此生养死葬,概由王石柱与王林氏承担,不再另生枝节。” 这笔固定的支出,既体现了基本的孝道与人伦,也彻底断绝了未来无休止的索取和纠缠。
4. 债务厘清:“分家之前,一切旧债,无论公私,均由王老倔自行承担;分家之后,各自立门户,独立承担新债,互不牵连。”
5. 见证与效力:文书由乡官李铭章、村长王老顺及王姓族老共同见证画押,声明“恐后无凭,立此分书一样贰本,各执一本,永昭恪守。如有反悔,鸣公究治。”
当文书起草完毕,由文书高声诵读一遍,确保无疑义后,小芳率先接过笔。她凝神静气,在指定位置郑重签下“王林氏”三字。虽笔画略显生涩,却工整有力。随后,她蘸满印泥,用力按上朱红指印。那一按,仿佛按掉的不仅是过往十几年的屈辱与阴霾,更是按下了未来无限可能的起点,为一个崭新的家打下了基石。石头紧随其后,深吸一口气,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动作坚定。王老倔和周氏在官威与无奈下,颤抖着伸出手,在那象征分离与约束的文书上,按下了沉重而模糊的指印。
西、新生的起点
一纸契书,墨迹犹香,却重若千钧。它不仅是财产的分割凭证,更是人身依附关系的解除宣告,是小芳和石头迈向真正独立自主的法律保障与精神图腾。
手握这份刚刚诞生的文书,小芳与石头相视一笑,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相互扶持的坚定。他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规划自己的新家,放开手脚经营自己的事业,不再受制于旧家庭关系的桎梏与消耗。小芳知道,前路依然会有挑战,创业维艰,但套在她身上最大的枷锁己然卸下。她凭借自己的智慧、勇气、坚韧和务实精神,不仅赢得了官司,更赢得了一份主宰自己命运的契约。
分家之契,既是对过去苦难与纠缠的告别,更是通向未来海阔天空的通行证。属于“芳姑娘”和石头的时代,他们的家,方才真正开始。
走出乡治公所,午后的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两人身上。石头看着小芳手中那卷文书,憨厚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芳儿,咱们……真的有自己的家了。”
小芳将文书小心收好,抬眼望向王家沟的方向,目光悠远而坚定:“嗯,石头哥。我们的家,我们自己做主。” 脚下的路,延伸向远方,充满了未知,却也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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