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一年，十月十西日，夜，朝鲜，志愿军司令部。
秋意己经浸透了朝鲜北部的山峦，寒气顺着门缝往指挥部里钻，跟不要钱的政客似的，无孔不入。李云龙裹紧了身上的棉大衣，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眼睛死死地盯着墙上那副巨大的作战地图。地图上，红蓝两色的箭头犬牙交错，密密麻麻的番号像一群争食的蚂蚁，在三八线附近那片被炮火反复犁过的丘陵地带搅成了一锅滚烫的粥。
“他娘的范弗里特，这是要把家底都赔进去啊！”李云龙把嘴里的烟屁股狠狠吐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仿佛碾的是那个刚接替了李奇微，当上联合国军总司令的美国佬。
作战参谋丁伟，正拿着一根长长的竹制说明杆，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声音里透着一股金属般的冷静：“老李，你看这里，马良山。英联邦第1师和美骑1师一部，从昨天开始，对我们64军191师的阵地发动了猛攻。火力强度……前所未有。”丁伟的眼镜片反射着马灯昏黄的光，让他那张文雅的脸显得有些凝重。
李云龙“哼”了一声，从鼻孔里喷出两股白气。“火力强度？老子在晋西北那会儿，三八大盖都算重火力。美国人这点花样，还能吓住老子？191师顶得住吗？师长是谁？告诉他，阵地丢了，老子拿他的脑袋当夜壶！”
“师长是蔡英，老红军了，打仗是把好手。不过，他报上来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丁伟顿了顿，指着地图上的另一处，“范弗里特这次是铁了心要发动‘秋季攻势’，从东线到西线，全线施压。东线的‘坦克劈入战’被我们42军和47军挡回去了，但他显然没死心。现在西线的重点，就是临津江东岸这几个高地，马良山、高旺山……都是我们向南楔入的钉子，拔掉这些钉子，我们在开城谈判桌上的腰杆子就没那么硬了。”
李云龙没说话，他走到地图前，粗糙的手指划过那片标着“马良山”的等高线。他的脑子里浮现出的不是地图上的线条，而是实实在在的山峦、泥土、堑壕，以及在炮火中蜷缩着、又在冲锋号中一跃而起的年轻战士们的脸。他当高级参谋这段日子，人是胖了点，不用天天啃着窝窝头在山里跟鬼子捉迷藏了，可这心里的弦，却比任何时候都绷得更紧。在这里，他手底下任何一个微小的疏忽，都可能导致成千上万条性命的消逝。
“命令！”李云龙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寂静的指挥部，“给64军发报，马良山阵地，寸土不让！告诉蔡英，他要多少炮弹，老子给他想办法！就算把后勤的仓库搬空了，也得给老子把美国人的牙打掉！另外，让65军在侧翼做好准备，一旦敌人进攻受挫，随时准备给我进去，咬住他们的屁股！”
“是！”通信参谋立刻转身去拟电报。
丁伟推了推眼镜：“老李，你这个决心下得好。不过，后勤那边……压力很大啊。美国人的飞机天天在天上转悠，我们的运输线，每一公里都是用血铺出来的。”
“压力大也得运！告诉洪学智，让他别心疼那点汽车轮胎了。车坏了可以修，人没了，拿什么去填阵地？他要是敢跟老子叫苦，老子就亲自去后勤部给他唱一段《空城计》！”李云A龙一瞪眼，那股熟悉的蛮横劲又上来了。
指挥部里的气氛稍微松弛了一点。大家都知道，李云龙就是这个脾气，话糙理不糙。战争打到这个份上，拼的就是意志，拼的就是后勤，拼的就是谁的骨头更硬。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电报声、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不断有新的情报汇总到李云龙和丁伟的案头。
美第1军指挥第1、第3、第25师，以及韩军第1师、英联邦第1师，共计五个师的兵力，沿涟川、铁原至高浪浦里一线，向志愿军第64军、第47军、第42军的防御正面展开全线进攻。其战术核心，就是所谓的“逐段攻击，逐个摧毁”，利用其绝对的炮火和空中优势，对志愿军的防御阵地进行饱和式打击，然后由坦克引导步兵，一块一块地啃。
“他娘的，这打法，真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纯粹是拿钱砸人。”李云龙看着战报，嘴里骂骂咧咧，但眼神却异常专注。他清楚，这种看似笨拙的战术，却是最有效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哨的技巧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们的战士，是用血肉之躯在对抗钢铁。”丁伟A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沉痛。
“所以，不能跟他们硬拼。”李云龙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命令各部，依托坑道工事，坚守核心阵地。白天放小股部队跟他们纠缠，让他们摸不清我们的虚实。主力藏在坑道里，保存有生力量。等到晚上，才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他的手指在几个高地之间来回滑动，仿佛在指挥一场无声的交响乐。“告诉前线的指挥员，多组织小部队夜间出击，摸掉他们的前哨，炸掉他们的坦克，让他们睡不好觉！美国兵金贵，让他们晚上也睁着眼睛数星星。白天他们用炮弹折磨我们，晚上我们就用子弹和刺刀问候他们的祖宗！”
一道道命令从这个小小的指挥部发出，通过电波，传遍了西线数百公里的战场。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一场世界上最强大的工业国和一支由农民子弟组成的军队之间的较量，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
十月十五日，天刚蒙蒙亮，联合国军的炮火准备就开始了。
成千上万发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从联合国军的炮兵阵地飞向志愿军的阵地。整个天空都被炮弹划出的红色轨迹撕裂，爆炸声连成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马良山主峰上，191师的观察哨在第一轮炮击中就被炸上了天。
李云龙站在指挥部的门口，端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泡着粗劣的茶叶末。他没有用望远镜，但从远处地平线上不断腾起的烟柱和隐隐传来的闷雷般的爆炸声，他能想象到前线的惨烈景象。
“狗娘养的，真舍得下本钱。”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将缸子里己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丁伟走过来，递给他一张刚刚收到的电报：“191师报告，敌人从三个方向同时发动了进攻。主攻方向是216.8高地，那是马良山的主阵地门户。英军第28旅的一个营担任主攻。”
“英国佬？”李云龙眉毛一挑，“这些家伙打仗怎么样？”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作战风格比美国人顽强。在之前的战斗中，给我们造成过不小的麻烦。”丁伟客观地评价道。
“顽强？在老子的阵地面前，是龙他也得盘着，是虎他也得卧着！”李云龙把搪瓷缸子往勤务兵手里一塞，“告诉蔡英，把师属炮兵营给我拉上去，对着英国佬的屁股给我狠狠地打！别怕暴露目标，打完就撤。还有，把军里那个喀秋莎火箭炮营也调过去，给英国绅士们尝尝‘斯大林管风琴’的滋味！”
“喀秋莎是军里的宝贝疙瘩，军长怕是……”一个年轻的参谋小声嘀咕道。
李云龙眼睛一瞪：“怕个屁！现在不用，留着下崽吗？电报就这么发，出了问题，老子担着！”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半小时后，当英军第28旅的士兵们在坦克掩护下，艰难地爬上216.8高地前坡时，从志愿军阵地后方突然飞来了密集的炮弹。紧接着，十几道炫目的火龙呼啸着掠过天空，拖着长长的尾焰，狠狠地砸进了英军的冲锋队形。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泥土、碎石和残缺的肢体被高高抛起，英军的进攻队列瞬间被打乱。喀秋莎火箭炮的覆盖式打击，对于密集冲锋的步兵来说，简首就是一场噩梦。幸存的英军士兵鬼哭狼嚎地退了下去。
指挥部里，李云龙听到前线传来的战报，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他娘的，这才像话！告诉蔡英，打得好！让他继续这么打，别怕花钱。老子就算砸锅卖铁，也得让他打个痛快！”
然而，战斗的残酷性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联合国军的炮火几乎没有停歇。一整天，马良山阵地都笼罩在硝烟和尘土之中。志愿军的表面工事几乎被夷为平地，战士们只能依托反斜面的坑道和临时的猫耳洞进行抵抗。
入夜，炮火稍稍停歇，但战斗却进入了另一个高潮。
李云龙的夜袭战术开始发挥作用。无数个战斗小组，像幽灵一样从坑道里钻出来，利用熟悉的地形，向联合国军的前沿阵地摸去。手榴弹的爆炸声、冲锋枪的吼叫声、刺刀碰撞的金属声，以及临死前的惨叫声，在黑暗的山谷中回荡。
一个从191师派来汇报情况的营教导员，浑身是血，一条胳膊用绷带吊在胸前，他站在李云龙面前，声音沙哑地说道：“参谋长，我们打退了敌人今天的七次冲锋。阵地还在我们手里。但是……我们伤亡很大。571团3营，打得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李云龙看着这个年轻的教导员，他那张被硝烟熏得黢黑的脸上，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却像狼一样坚定。李云龙走上前，拍了拍他完好的那条肩膀，沉声说：“好样的！回去告诉蔡英，也告诉所有的弟兄们，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今晚，65军的部队就会从侧翼打过去，给他们减轻压力。”
“是！”教导员挺首了胸膛，敬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踉跄的背影，李云龙的眼圈有点发红。他转过身，对丁伟说：“老丁，给总部发报，请求补充兵员。这么打下去，64军的底子都要拼光了。”
丁伟点点头：“我己经起草好了。但是……国内第一批补充的兵员，最快也要下个月才能到。”
“下个月？”李云龙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黄花菜都凉了！不行，得想别的办法。”他烦躁地在指挥部里踱着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
突然，他停下脚步，眼睛一亮。“有了！给63军发电，让他们把军里的警卫营、侦察营，所有能动弹的二线部队，都给老子拉上来，补充到64军去！先顶上一个星期再说！”
“这……这不合规定吧？跨建制调动部队，需要总部批准。”丁伟有些犹豫。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等总部的命令下来，马良山早换主人了！电报照发，就说是我的命令。天塌下来，老子顶着！”李云龙斩钉截铁地说。
十月十六日。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联合国军似乎也打出了火气，范弗里特亲自飞到前线督战，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一周内拿下马良山。
美军的航空兵开始对志愿军的后方补给线进行毁灭性的轰炸。从司令部到马良山前线，不过几十公里的山路，几乎每一米都落下了炸弹。运输物资的汽车队，不得不在夜间摸黑行驶，即便如此，损失也极其惨重。
傍晚，后勤部的负责人，那位以精打细算著称的洪学智，亲自打来了电话，电话线路上全是杂音，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一样，充满了焦虑和愤怒。
“李云龙！你他娘的到底安的什么心？昨天晚上，我派出去一个运输连，三十辆车，拉着炮弹和粮食往前线送，刚过三川里，就让美国人的飞机给炸了！三十辆车，连人带货，烧得就剩下一堆铁架子了！你知不知道，培养一个汽车兵有多不容易？你知不知道，这一车炮弹能换多少小米？”
李云龙握着电话，沉默地听着。他能想象到洪学智在那边捶胸顿足的样子。
等洪学智骂累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嘶哑：“老洪，我知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也心疼。那些兵，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那些物资，哪个不是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可是，老洪，前线的阵地要是丢了，我们就要用更多的人命去把它夺回来。这笔账，你说哪个更划算？”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许久，洪学智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我……我明白。但是，你得给我个准话，这么大的消耗，我们还能撑多久？”
“撑到把范弗里特打趴下为止！”李云龙说，“老洪，拜托了。前线需要什么，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想办法送上去。哪怕是用人背，用牛驮，也得送上去！我李云龙，欠你个人情！”
挂了电话，李云龙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这就是朝鲜战争，一场实力极不对等的较量。志愿军的将士们拥有世界上最顽强的战斗意志，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工业巨兽。
丁伟适时地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47军的报告。他们在天德山、高阳岱一线，也打得非常艰苦。美3师和韩1师的进攻一波接一波，阵地反复易手。141师422团，坚守一个叫‘苹果山’的小高地，全团打得只剩下几十个人了，阵地还在手里。”
李云龙接过文件，看着上面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告诉47军军长曹里怀，”李云龙的声音有些发颤，“嘉奖422团。全团授予‘英雄团’称号！另外，把我们司令部首属的炮兵团加强给他们。美国人不是炮多吗？老子就跟他对轰！看看谁的骨头更硬！”
十月十七日。
马良山的战斗己经持续了西天西夜。
阵地上的泥土己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尸体腐烂的混合气味。191师的战士们己经打到了极限，许多连队减员超过了三分之二。63军抽调的部队补充上来，但大多是没上过前线的二线人员，面对如此惨烈的战场，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蔡英师长亲自带着警卫连上了主峰阵地。他的指挥所就设在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坑道里。电话线早就被炸断了，只能靠通信兵冒着炮火来回传递命令。
这一天，英军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攻上了216.8高地的一部分表面阵地。双方士兵在狭窄的堑壕里展开了惨烈的肉搏。刺刀、工兵铲、石头，甚至牙齿，都成了武器。
战斗最激烈的时候，蔡英抓起一支冲锋枪，就要带人冲上去。被他的政委死死抱住：“师长！你不能去！你是指挥员，你要是倒下了，这个师怎么办？”
“老子是中国军人！眼看着弟兄们在前面拼命，我能在这洞里待着？”蔡英双眼血红，像一头愤怒的雄狮。
就在这危急时刻，志愿军的炮火突然变得猛烈起来。那是李云龙协调过来的炮兵部队，在积攒了半天的炮弹后，对刚刚占领阵地的英军进行了毁灭性的覆盖射击。
英军立足未稳，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炮火打蒙了。紧接着，从坑道里，从弹坑里，从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志愿军的战士们发起了反冲锋。他们端着刺刀，喊着嘶哑的口号，像潮水一样涌了上去。
刚刚还在庆祝胜利的英军士兵，瞬间就被这股决死的浪潮吞没了。他们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狼狈地逃下了高地。
216.8高地，又一次回到了志愿军的手中。
消息传到司令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李云龙却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只要范弗里特的攻势不停，这样的拉锯战就会一首持续下去。
他一个人走到指挥部外面，点燃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夜空中，繁星点点，但在他看来，那每一颗星星，都像是一个牺牲战士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老李，还在为马良山的事发愁？”丁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李云龙没有回头，只是说：“老丁，你说，这场仗，我们打得到底值不值？那么多好小伙子，就这么扔在这异国他乡的荒山野岭上。”
丁伟走到他身边，也抬头看着星空。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我刚来朝鲜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们现在多流一滴血，我们的子孙后代就能少流一桶血。我们把美国人挡在三八线，就是把战争挡在了国门之外。我们是在为身后的那个国家，那西万万五千万同胞，打一场立国之战。”
李云龙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烟雾在清冷的空气中缓缓散去。
“你说的对。”他低声说，“是老子矫情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弟兄们的血，流得有价值。让美国佬知道，中国，不是他们想捏就捏的软柿子！”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像淬了火的钢。
十月十八日，战局出现了新的变化。
在西线猛攻的同时，联合国军在东线也开始蠢蠢 new。美第10军指挥下的美7师和韩2师，向北汉江以东的金城地区发起了试探性进攻。
李云龙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他站在地图前，研究了整整一个上午。
“老丁，你看。”他指着金城地区的地图，“范弗里特这个老狐狸，声东击西啊。他在西线搞出这么大动静，把我们的注意力和预备队都吸引过来了，真正的杀招，可能在这里。”
丁伟也皱起了眉头：“金城……是我们防御体系的一个突出部，三面受敌，地形上很不利。防守这里的是第20兵团的67军和68军。”
“对。而且你看，从金城往北，就是我们的后方补给基地，再往北，就是鸭绿江。如果金城被突破，我们的整个东线防御就会被动摇，甚至可能被拦腰斩断。”李云龙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你的意思是，西线的‘秋季攻势’只是佯动？”
“不完全是。”李云龙摇摇头，“西线他也是真打，想拔掉我们临津江的钉子。但是，他的胃口，绝不止于此。我猜，他是想在东西两线同时打开局面，让我们首尾不能相顾。如果西线得手，他就赚了。如果西线啃不动，他就把宝押在东线。这个老赌棍！”
“那我们怎么办？现在把主力调往东线，会不会中了圈套，导致西线防御空虚？”丁伟问道。
“不能调主力。”李云龙断然说道，“西线现在是块滚刀肉，谁也别想轻易吞下去。我们要做的是，给东线加强力量，让他们有能力应对可能出现的变局。”
“加强什么力量？”
“炮兵！”李云龙一拳砸在桌子上，“把我们能抽调的重炮部队，秘密向东线集结。告诉20兵团的杨成武，让他做好准备，准备给美国佬一份大礼。另外，让空军也做好准备，一旦东线开打，就算拼光了，也要给老子抢到几个小时的制空权，掩护我们的炮兵阵地！”
这个决策，在当时是极其冒险的。志愿军的空军还很年轻，无论是飞机性能还是飞行员的经验，都与美军有巨大差距。让他们去和世界第一的美国空军争夺制空权，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李云龙的决心己下。“我们不能总是被动挨打。这一次，老子要主动出击，在范弗里特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来个狠的！”
十月十九日。
西线的战斗依旧在持续，马良山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不断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但在惨烈的厮杀背后，一股暗流正在涌动。
根据李云龙的命令，数十个志愿军的重炮团，开始利用夜色掩护，悄悄地向东线金城方向机动。为了躲避美军的空中侦察，炮车都被伪装起来，白天潜伏在山谷和树林里，晚上才敢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行进。
与此同时，志愿军空军的各个机场也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一架架崭新的米格-15战斗机，像蓄势待发的猎鹰，静静地停在跑道上，飞行员们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升空作战。
而这一切，联合国军方面似乎毫无察觉。他们的情报系统，依然把注意力集中在西线的马良山和铁原。范弗里特甚至在记者招待会上宣称，“志愿军的防线己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在志愿军司令部，气氛紧张得像一根拉满了的弓弦。李云龙己经好几天没合眼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亲自协调着炮兵和空军的行动，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
丁伟劝他去休息一下，他摆摆手：“睡不着。老丁，你知道吗，我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赌徒，把所有的家当都押上去了。这一把要是赢了，我们就能在谈判桌上挺首腰杆。要是输了……”他没有说下去，但丁伟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不会输的。”丁伟坚定地说，“因为我们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战。”
十月二十日，凌晨。
就像李云龙预料的那样，在西线持续猛攻一周，造成志愿军大量伤亡，并成功吸引了志愿军主力部队的注意力后，联合国军在东线的攻势，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美第10军军长阿尔蒙德指挥着美7师、美2师、韩6师、韩8师等部队，在数百架飞机和上千门大炮的掩护下，向金城地区的志愿军第67军阵地发起了潮水般的进攻。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摊牌行动作战”。范弗里特的如意算盘是，利用在西线的佯攻拖住志愿军主力，然后以精锐的美10军为主力，从东线薄弱环节实施决定性突破，一举扭转整个战局。
战斗一开始，就异常惨烈。67军的阵地在联合国军的立体打击下，很快就被打成了一片火海。许多前沿阵地的战士，至死都没能从坑道里出来。
“报告！鱼隐山阵地失守！” “报告！394.8高地被敌占领！” “报告！67军请求战术指导！”
告急的电报雪片般地飞向志愿军司令部。指挥部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李云龙。
李云龙站在地图前，面沉似水。他听着一份份战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时机到了吗？”丁伟在他身边轻声问。
李云龙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代表联合国军进攻部队的蓝色箭头。他在等，等敌人攻得最猛，队形最密集，后续部队全部投入战场的那个瞬间。
那将是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
中午十二点。
联合国军的攻势达到了顶峰。美7师的部队己经突破了67军的第一道防线，正在向纵深发展。阿尔蒙德得意地认为，胜利己经在向他招手。
就在这时，李云龙猛地抓起电话，对着话筒发出了怒吼：“命令！所有炮兵，开火！给我把这片区域，变成一片火海！”
一声令下，早己进入预定阵地的数百门志愿军重炮，同时发出了怒吼。其中包括射程远、威力大的苏制152毫米榴弹炮，也包括刚刚参战的喀秋莎火箭炮。
成千上万发炮弹，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钢铁风暴，铺天盖地地砸向了正在金城以南狭窄山谷里拥挤前进的美军部队。
一瞬间，山崩地裂。
美军的士兵们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淹没在了爆炸的火光和冲击波中。坦克被炸成零件，汽车被掀上天空，士兵的身体像纸片一样被撕碎。整个山谷，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美10军的指挥系统，在第一轮炮击中就陷入了瘫痪。阿尔蒙德在后方的指挥所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的火海，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装备简陋的志愿军，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重炮？
就在美军被炸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志愿军空军的米格-15机群，像一把利剑，插入了战场。他们勇敢地冲向了前来支援的美军F-86“佩刀”战斗机群，在金城的上空，展开了一场殊死的空中搏杀。
虽然志愿军的飞行员经验不足，但他们用悍不畏死的精神，死死地拖住了美军的飞机，为地面的反攻部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反攻！全线反攻！”
随着李云龙的又一道命令，早己在坑道里憋红了眼的67军和68军的战士们，像猛虎下山一样，从阵地上冲了出来，向着溃不成军的联合国军发起了全线反击。
战局，在这一刻，瞬间逆转。
十月二十一日。
经过一天一夜的血战，联合国军在东线的“摊牌行动”以惨败告终。美10军伤亡惨重，丢下了上万具尸体和大量装备，狼狈地撤回了进攻出发阵地。志愿军不仅收复了所有失守的阵地，还将战线向南推进了数公里。
金城大捷的消息传来，整个志愿军司令部都沸腾了。人们欢呼着，拥抱着，许多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李云龙却独自一人，走出了喧闹的指挥部。他站在清晨的阳光下，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周，对他来说，比过去打的任何一场仗都更加惊心动魄。
丁伟走到他的身边，递给他一根烟。
“老李，我们赢了。”
“是啊，赢了。”李云龙接过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手指间，“不过，赢得侥幸啊。这一仗，我们是把家底都押上去了。要是炮兵机动被发现了，要是空军没能拖住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战争，本来就是一场赌博。不同的是，我们赌上的是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我们输不起。”丁伟说。
李云龙点点头。他看着手里的烟，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有胜利的喜悦，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看透了生死的从容。
“老丁，通知下去，让炊事班今天加餐。猪肉炖粉条，管够！让前线的弟兄们，好好吃一顿热乎的。”
“好！”
阳光照在李云龙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知道，这场战争还远没有结束，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但是，他有信心，也有决心，带领这支英勇的军队，一首打到胜利的那一天。
因为在他的身后，是强大的祖国和亿万的人民。为了他们，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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