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财连滚带爬地逃走后，红星大队的工地上，爆发出了经久不息的欢呼和哄笑。
社员们和知青们，看向苏晴的目光，己经完全变了。如果说之前，是敬畏和崇拜，那么现在，这种情绪里，己经带上了一丝近乎狂热的、对神祇的信仰。
他们不再仅仅将她视为一个武力高强的知青，而是看作是整个红星大队的守护神，是他们能安心建设家园、追求幸福生活的最大倚仗。
“女王奶奶……”
不知道是哪个半大的孩子，学着赵老财屁滚尿流时的腔调，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哈哈哈……”
人群再次爆发出善意的、充满了爱戴的大笑。
苏晴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不自然。她不太习惯这种被当猴一样围观的场面，尤其是在楚晏那带着促狭笑意的注视下。
楚晏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牵起她那只刚刚“捏碎”了红砖的手，仔细地拂去上面残留的粉末，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好了好了！都看够了没有？”他对着人群高声笑道，“都回去干活！赵老财这种货色，就是个跳梁小丑，不值得耽误咱们盖房子的工夫！早一天住进新家，才是正经事！”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巧妙地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对苏晴“神力”的围观，重新拉回到了热火朝天的建设中去。
人群渐渐散去，但每个人干活的劲头，都比之前更足了。他们心中那股被守护的安全感，转化成了最强大的生产力。
“走吧，我们的‘女王奶奶’。”楚晏拉着苏晴，朝“晴晏小筑”的方向走去，口中低声调侃道。
苏晴横了他一眼，却没有抽回手。
“下次再有这种事，”她冷冷地说道，“我会首接捏碎他的喉咙，而不是砖头。”
“我知道。”楚晏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苏晴，杀戮是最后的手段，不是唯一的手段。赵老财这种人，杀了脏了你的手，而且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公社、县里……我们现在还不够强大，去应对这些体制内的力量。”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用绝对的力量震慑，让他恐惧，让他自己滚蛋，这才是最高明的办法。你今天做得很好，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你用最简单的方式，为我们的王国，立下了一块‘神圣不可侵犯’的界碑。”
他没有否定她的力量，而是肯定了她运用力量的方式。
苏晴沉默了。她想起了在末世，她也曾试图建立秩序，但最终，都演变成了血腥的镇压。或许，这个男人说的是对的。用看不见的墙，去阻挡敌人，比用带刺的铁丝网，更有效。
“我们的墙，还不够高。”她低声说道，算是认同了楚晏的观点。
“对。”楚晏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所以，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赵老财只是第一只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后面，还会有更多。我们必须在他把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捅到公社之前，建立起我们真正的壁垒。”
他扬了扬手中的那张采购清单：“江城之行，刻不容缓。我们不仅要去采购物资，更要去构建我们的‘政治壁垒’和‘经济壁垒’。”
……
第二天，当楚晏宣布他们即将再次前往江城时，整个红星大队，都行动了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送行。
铁牛带着几个后生，将吉普车里里外外擦洗得锃亮，还仔细地检查了发动机和轮胎。
妇女们则将家里最好的干货、最新鲜的鸡蛋，都拿了出来，非要楚晏带上，去“打点关系”。
楚晏哭笑不得地拒绝了大部分，只挑选了几样最拿得出手的，作为给马国强和王铮的“回礼”。
出发的那天清晨，几乎全村的人，都自发地聚集在村口。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一种充满了期盼和信赖的目光，目送着那辆承载着他们全部希望的吉普车，缓缓驶出村庄。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为那两车玻璃而期盼，他们是在目送他们的“王”与“后”，去为他们的王国，开疆拓土。
……
再次驶入江城，楚晏和苏晴的心境，己与上次截然不同。
如果说上次是怀着孤注一掷的忐忑，那么这一次，他们心中充满了底气和清晰的目标。
“我们先去拜访马厂长。”楚晏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但这次，我们不是求他办事，而是给他送去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新的合作机会。”
他们没有首接去玻璃厂，而是根据上次留下的地址，驱车前往了马国强的家。
开门的，依旧是厂长夫人李芸。
当她看到门口站着的，是楚晏和苏晴时，脸上立刻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热情的笑容。
“哎哟！是小楚和小苏啊！快进来快进来！”她热情地将两人迎进屋，“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客厅里，那张他们送来的雪豹皮，没有铺在地上，而是像一幅最珍贵的艺术品，被精心装裱起来，挂在了墙壁最中央的位置。那雪亮的皮毛，让整个屋子都显得气派非凡。
“芸姐，我们就是路过江城，顺便来看看您和马厂长。”楚晏笑着，将手中的一个竹篮递了过去，“一点山里的小东西，刚采的嫩蘑菇，还有几只山鸡，给您和厂长补补身子。”
“哎呀，你们这孩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李芸嘴上客气着，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她打开篮子一看，那蘑菇鲜嫩欲滴，山鸡精神抖擞，一看就是顶级的山珍。
“老马！老马！你快看谁来了！”她朝着书房喊道。
马国强从书房里走出来，一看到楚晏和苏晴，也是满脸惊喜。
“哈哈！说曹操曹操到！我前两天还在念叨，你们那的菌子汤，味道是真不错！”他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完全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威严，像是在招待两位关系极好的晚辈。
简单的寒暄过后，楚晏便切入了正题。
“马厂长，这次来，除了看望您，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和您商量。”
“哦？你说！”马国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是关于我们红星大队那些‘山珍’的。”楚晏不卑不亢地说道，“您也知道，我们那山好水好，产出的蘑菇、木耳、蜂蜜，品质都是顶尖的。但光靠我们自己吃，实在浪费。所以，我想和您谈一个合作。”
他顿了顿，抛出了自己的核心计划。
“我们红星大队，可以成立一个‘特产供应小组’，专门负责采摘、筛选和初步加工这些山珍。我们保证，供应给您的，绝对是市面上见不到的顶级货色。”
“而您，或者说您指定的人，可以成为我们在江城的独家代理。您拿到这些货，可以自己吃，可以送礼，也可以……拿到您圈子里的那些饭店、招待所去销售。这其中的利润，我们只要三成，剩下的七成，全是您的。”
马国强愣住了。
他是一个何等精明的人，瞬间就明白了楚晏这个提议背后，蕴含的巨大价值。
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谁能掌握稀缺的、顶级的食品供应渠道，谁就掌握了最硬通的人情和社交货币！
送烟送酒，不如送一包能救命的野山参；请客吃饭，一盘来自深山的顶级野菌，远比普通的大鱼大肉，更有面子，更能体现身份和诚意。
楚晏给他的，不是一门生意，而是一把能够撬动他整个社交圈，让他的人脉关系网，更加稳固的利器！
“你的意思是……”马国强的心跳，开始加速。
“我的意思是，我们负责提供‘弹药’，您负责打开市场。”楚晏微笑着，补充了一句最关键的话，“我们不首接参与销售，所有的交易，都以您，或者您夫人的名义进行。我们，只是您在乡下的一个‘原料产地’。”
这一句话，彻底打消了马国强所有的顾虑。
这意味着，所有的风险和明面上的操作，都与红星大队无关。他们只在幕后，而他马国强，则是这个“山珍帝国”唯一的、明面上的掌控者。
“好！好小子！”马国强猛地一拍大腿，看着楚晏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激动，“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哪里是合作，你这是在白送我一座金山啊！”
“马厂长，我们想要的，不是金山。”楚晏摇了摇头，诚恳地说道，“我们想要的，只是一个稳固的、可靠的盟友。我们希望，当我们的王国，遇到风雨的时候，能有一堵坚实的墙，可以依靠。”
他没有提赵老财的事情，但他相信，马国强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马国强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看了楚晏一眼，随即，发出了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一个‘坚实的墙’！我马国强，今天就把话放在这！以后，你们红星大队的事，就是我马国强的事！在江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找你们的麻烦，就是不给我面子！”
“至于这个合作，”他一挥手，豪气干云，“我干了！不过，利润不能按你说的分！你们辛辛苦苦从山里弄出来的东西，哪能只拿三成？我们五五分！这是我的底线！”
楚晏知道，这是马国强在投桃报李。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自己展示他的诚意和格局。
“好！那就听马厂长的！”楚晏也不再推辞。
至此，红星王国的“经济壁垒”，在江城，打下了第一根坚实的桩基。
……
事情谈妥，气氛变得无比融洽。
马国强当即决定，晚上在江城最好的“国营饭店”，设宴款待楚晏和苏晴，并且，他还要叫上几个“有分量的朋友”，介绍给他们认识。
楚晏知道，这是马国强在帮他搭建“政治壁垒”了。
晚宴的规格，超出了楚晏的想象。
一个巨大的包厢里，马国强赫然坐在主位。而他请来的客人，竟然是县武装部的王铮主任，以及江城农业局的一位副局长，和商业局的一位科长。
王铮看到楚晏，也是一脸惊喜：“好小子！你跑到江城来，怎么不先跟我打个招呼？”
“这不是怕打扰您工作嘛！”楚晏连忙上前，恭敬地打招呼。
经过马国强的介绍，楚晏才明白。原来王铮和马国强，早年竟然在同一个部队待过，是老战友！
这场晚宴，与其说是宴请，不如说是一场精心安排的“资源对接会”。
在酒桌上，楚晏将红星大队的情况，半真半假、虚虚实实地介绍了一遍。他着重强调了在王铮主任的“英明指导”下，他们如何自力更生，以及在马厂长的“无私帮助”下，如何解决了建材难题。
他将所有功劳都推给了别人，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执行力强、懂得感恩的晚辈形象。
这番话，让在座的几位领导，都听得频频点头，对他赞赏有加。
当马国强，将他们“合作开发山珍”的计划一说，农业局的副局长和商业局的科长，更是两眼放光。
“小楚同志，你们这个思路，很有前瞻性啊！”农业局的副局长说道，“这是典型的，因地制宜，发展特色农业！回头我给我们局长汇报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你们，树立成一个典型，在政策上，给你们一些倾斜！”
商业局的科长也立刻表示：“如果你们的货源稳定，品质有保障，我们可以考虑，在百货大楼，为你们开设一个‘土特产专柜’！这可是搞活经济，支援农村建设的好事！”
一场饭局下来，楚晏不仅和几位江城实权部门的领导，搭上了线，甚至还为自己的产品，找到了官方的销售渠道和政策支持。
他的“王国”，在这一夜之间，从一个草台班子，仿佛得到了官方的“认证”。
……
晚宴结束后，马国强坚持让楚晏和苏晴，住在他家。
回到马家，楚晏和苏晴，都有些沉默。今晚的信息量，太大了。
“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苏晴看着窗外的夜色，突然开口。在末世，人际关系很简单，要么是盟友，要么是敌人。而在这里，一张小小的酒桌，就能编织出一张巨大而又无形的关系网。
“是啊。”楚晏笑了笑，“但再复杂的网，也有它的节点。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那些最关键的节点，然后，让我们自己，也成为这张网上，一个谁都无法忽视的、新的节点。”
他走到苏晴身边，从挎包里，拿出了今天下午，他趁着空闲，去百货大楼买的东西。
那是一匹崭新的、天蓝色的棉布。
“答应你的，天空的颜色。”他将布料，轻轻地展开，披在了苏晴的肩上。
那抹干净而又清澈的蓝色，映衬着她清冷的脸庞，仿佛雪山之巅，映照着碧蓝的天空，美得不可方物。
苏晴的身体，微微一僵。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披着蓝色布料的自己，眼神里，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女孩的羞涩和欢喜。
“我们的宫殿，有了墙，有了盟友，现在，也要有最美的窗帘了。”楚晏的声音，温柔得像窗外的月光，“苏晴，等我们回去，这一切，就都将变成现实。”
这一次的江城之行，他们满载而归的，不再仅仅是物资。
而是人脉、渠道、官方的认可，和一个更加清晰、更加坚不可摧的，王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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