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观星阁，名为藏书圣地，实则是一座废弃了上百年的垃圾场。
而这些垃圾，在丁奇眼中，全是闪闪发光的宝藏。
他就像一只勤劳的仓鼠，在秋天里囤积过冬的粮食，耐心，且专注。
就在这时，阁楼的木制楼梯传来轻微的“吱呀”声。
丁奇的动作一顿，瞬间又恢复了那个老态龙钟、畏畏缩缩的杂役模样。他佝偻着背，手里紧紧攥着抹布，紧张地望向楼梯口，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来人的脚步很轻，带着一种特有的韵律，像雪花落在冰面上，没有重量，只有寒意。
丁奇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是谁。
柳若仙的贴身侍女，青儿。
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楼梯口。她的面容很美，却像万年不化的玄冰，没有丝毫情绪。她的眼神在丁奇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扫过整个阁楼。
她的目光，比刀子还要锐利，仿佛能刮开空气，看到隐藏在背后的真实。她看到了敞开的窗户，看到了窗台边缘那新鲜的划痕，看到了地上几处不甚明显的拖拽痕迹。
丁奇的心提了起来。
他知道，柳若仙派她来，就是为了复核现场。自己的那点小把戏，能骗过王淳那样的蠢货，但未必能骗过柳若仙这种人精。
“这里……发生过什么？”青儿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冰冷，没有起伏。
丁奇的身体猛地一抖，像是受惊的兔子。他慌忙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颠三倒西地开始叙述。
“仙……仙子……刚刚……有，有风……好大的风！”他指着窗户，比划着，“窗户被吹开了，老奴……老奴想去关上，结果……结果脚下一滑……差点……差点就掉下去了！”
他一边说，一边拍着胸口，大口喘气，把一个吓破了胆的老仆演绎得淋漓尽-漓尽致。
“然后呢？”青儿不为所动，继续追问。
“然后……然后就听到‘啊’的两声……好像……好像是有人掉下去了……”丁奇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蚊子哼哼，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老奴……老奴什么都没看见，真的！吓得腿都软了，刚爬回来……”
青儿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丁奇的额头渗出了“冷汗”，背脊也“控制不住”地弓得更低。他在赌，赌柳若仙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把一切都推给了意外和巧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他表现出的，是一个凡人杂役在面对修仙者争斗时最真实的反应——恐惧、无知、还有拼命想活下去的本能。
许久，青儿才缓缓开口：“宗主说了，你既然能在观星阁活下来，便是你的造化。以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身形如一缕青烟，消失在楼梯口。
首到那股冰冷的气息彻底远去，丁奇才敢缓缓首起腰。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嘴角却勾起一个无人察C觉的弧度。
他知道，自己又过了一关。
柳若仙相信了，或者说，她选择相信这个最没有破绽的解释。一个能被她随意拿捏的、忠心又“幸运”的老奴，远比一个藏着秘密的强者，更让她安心。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丁奇就被青儿“请”到了初圣宗的权力核心——紫霄宫。
一路走来，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充满了鄙夷、不解和嫉妒。一个扫了一百年地的杂役，凭什么能被宗主召见？
丁奇对此视若无睹，只是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青儿身后，将一个卑微老仆的形象刻在骨子里。
紫霄宫大殿，庄严肃穆。
穹顶之上，是流转的星河阵图。地面之下，是温润的暖玉铺就。空气中弥漫的，是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气。
丁奇跪在殿下，头颅深埋，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高高的玉座上，柳若仙一身白衣，胜过冰雪。她的容颜绝世，却笼罩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霜。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俯瞰着下方那个渺小如尘埃的身影。
【姓名：柳若仙】
【身份：初圣宗宗主】
【状态：七曜绝心咒（潜伏期），神魂受损，灵力紊乱】
【威胁等级：极高】
丁奇的系统面板，清晰地给出了这位女帝的“体检报告”。
他心中冷笑，表面却愈发惶恐。
“你叫丁奇？”柳若仙的声音传来，空灵，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老奴丁奇，叩见宗主！”丁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在宗门，多少年了？”
“回……回宗主，快……快一百年了。”
大殿之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柳若仙在观察他。
她想从这个老奴的身上，看出点什么。是滔天的气运，还是深藏的城府？然而，她什么也看不透。她只能感觉到，跪在下面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即将老死的凡人。
可是，一个凡人，真的能从两个炼气九层的专业刺客手下，靠“运气”活下来吗？
她不信运气。
所以，她才要亲眼见一见。
“抬起头来。”她命令道。
丁奇的身体又是一颤，仿佛这个命令比杀了他还难受。他磨蹭了许久，才缓缓地、万分惊恐地抬起头，但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膝前三尺的地面，根本不敢与柳-若仙对视。
这张脸……
柳若仙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一张苍老、布满褶皱的脸。眼神浑浊，充满了对岁月的无奈和对强者的畏惧。
不知为何，这张脸，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被遗忘的记忆角落里，见过。
但那怎么可能？
她摇了摇头，将这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
“你在观星阁，做得很好。”柳若仙淡淡说道，“这是赏你的。”
话音未落，青儿便端着一个玉盘，走到丁奇面前。玉盘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散发着柔和的灵光。
“培元丹！”
丁奇的瞳孔“骤然放大”，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那枚丹药，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和渴望，就像一个饿了三天的人看到了满汉全席。
对于一个凡人杂役来说，这枚能洗髓伐脉、延年益寿的培元丹，就是仙丹！
他颤抖着双手，几乎是扑上去，将那枚丹药捧在手心，然后重重地对着柳若仙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谢宗主天恩！谢宗主天恩！老奴……老奴无以为报，愿为宗主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他的声音里，带着激动到极致的哽咽和狂喜。
玉座之上，柳若仙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很浅，也很冷。
她看明白了。
这个老奴，没有城府，也没有野心。他所求的，不过是多活几年。昨晚能活下来，或许真的只是走了狗屎运。
一个贪生怕死，又有点运气的忠犬。
很好。
这样的人，才最适合当一颗棋子。
“从今日起，你便负责打扫紫霄宫外殿。退下吧。”
“是！是！老奴遵命！老奴告退！”
丁奇如蒙大赦，捧着那枚培-元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大殿。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引得殿外侍立的弟子一阵低低的嗤笑。
首到走出紫霄宫，被山顶的冷风一吹，丁奇才缓缓首起身。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里那枚“珍贵无比”的培元-丹。
【物品：低劣培元-丹】
【成分分析：蕴含杂质78.4%，丹毒3.6%，可转化能量值：低。】
【评价：垃圾。】
丁奇面无表情，将丹药揣进怀里。
柳若仙给了他一颗糖，一颗他这个“身份”无法拒绝的糖。同时，也给他套上了一条名为“忠诚”的狗链。
不过，无所谓。
他的目标，是整座紫霄宫。这座宗门灵气最浓郁、隐藏秘密最多的地方，才是他真正的饕餮盛宴。
……
丁奇开始了他在紫霄宫的“清洁工”生涯。
相比于观星阁的星辰尘埃，这里的“污垢”种类更多，等级也更高。
弟子们修炼时逸散的灵气、炼丹房废弃的药渣、符箓室画废的符纸……所有在别人眼中的废物，都通过他手中的那块破布，源源不断地转化成了最精纯的能量。
他的神魂之力在稳步增长。
星辰淬体液的进度条，也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他就像一个最不起眼的影子，在紫霄宫的各个角落游荡，贪婪地汲取着营养，而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
这天下午，丁奇正在外殿一角，擦拭一尊麒麟石雕。
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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