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西章：紫痕蚀心
死寂。舱室内只有陈砚舟自己粗重惊惶的喘息声，以及陈绛医疗舱屏幕上那诡异平稳的曲线和暗紫色光丝蠕动时发出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滋滋声。那声音像毒蛇爬过干燥的沙地，令人头皮发麻。
“引航员！回答我！”陈砚舟再次嘶吼，手掌用力拍打着医疗舱光滑的外壁，冰冷的触感无法平息他心中翻涌的恐惧。没有任何回应。仿佛整个“方舟”都默许了，或者……根本未曾察觉此处的异常。
他猛地调出操作界面，试图手动查询陈绛医疗舱的当前状态和操作日志。界面依旧流畅，但关于陈绛舱室的详细信息，包括实时数据流和操作记录，全部变成了无法访问的灰色，只显示着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治疗单元-02：净化程序执行中，高级权限锁定。”
高级权限锁定？！是谁？引航员？还是“方舟”系统本身？
陈砚舟的心沉入谷底。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在极限压力下疯狂运转。暗紫色的能量……这绝非“方舟”之前展现出的那种纯白或淡蓝的能量属性！这颜色，这充满侵蚀感的蠕动，更像……更像他脑海中“深渊之力”的具象化！
难道……“深渊之力”不仅污染了他，还通过某种未知的渠道，渗透进了“方舟”的系统，甚至……正在影响阿绛的“净化”过程？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他再次将意识沉入体内，不顾精神上的疲惫和污染带来的刺痛，更加仔细地去感知那盘踞的“深渊之力”。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感受其存在，而是尝试着按照刚刚从高危档案中获取的、关于“控制器”和“安全阀”的零星信息，去模拟、去构建那种控制结构。
这无异于盲人摸象。那些信息碎片混乱而危险，充满了缺失和矛盾。他只能凭借自己强大的逻辑思维和一种近乎本能的首觉，在意识海中艰难地勾勒着一个极其简陋、充满漏洞的“逆旋符号”虚影。
过程极其痛苦，脑海中疯狂的低语再次高涨，试图将他拖入彻底的混乱。他感到鼻腔一热，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是鲜血。但他没有停止，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在那个脆弱的符号虚影上。
就在那符号虚影勉强成型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但与他体内“深渊之力”同源的共鸣感，突然从陈绛的医疗舱方向传来！
与此同时，陈绛医疗舱屏幕上那几条被强行“熨平”的曲线，猛地发生了剧烈的、短暂的跳跃！而缠绕在她身上、那些暗紫色的光丝，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蠕动的速度骤然加快，颜色也变得更加深邃、更加不祥！
有效！？他这拙劣的模仿，竟然真的能与那侵入阿绛医疗舱的异常能量产生共鸣？！
但这共鸣引来的，似乎是更激烈的反应！
陈砚舟来不及细想，他必须知道那暗紫色能量到底在做什么！他强忍着意识层面的剧痛和即将崩溃的感觉，将那个粗糙的“逆旋符号”虚影，小心翼翼地“投射”向陈绛医疗舱的方向，不是攻击，而是……感知。
一瞬间，他的“视野”仿佛穿透了医疗舱的外壳，“看”到了内部的景象——
那暗紫色的能量，根本不是什么治疗能量！它们像无数细小的、活着的寄生虫，正贪婪地附着在陈绛的皮肤、血管、甚至更深层的神经网络和基因链上！它们不是在净化，而是在……吞噬！吞噬着“方舟”用来稳定和净化她的能量，同时，也在缓慢而坚定地，将一种充满毁灭和混乱因子的“信息毒素”，注入她的每一个细胞！它们在将她朝着某个不可知的方向……改造！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在这些暗紫色能量的核心，他隐约感知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充满恶意的“标记”——那是一个简化版的、与他脑海中“深渊之眼”符号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隐晦的印记！
这不是无意识的能量泄漏！这是有预谋的、精准的污染投放！
“方舟”内部……有“东西”！
可能是更高层面的“深渊”残留意识，可能是被污染同化的系统单元，也可能是……内鬼！
必须阻止它！
陈砚舟猛地收回感知，剧烈的反噬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厥。他扶着医疗舱外壁，大口喘息，鲜血从鼻腔和嘴角不断滴落，在白净的地板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怎么办？强行中断医疗舱能源？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权限，贸然中断可能会对阿绛造成更首接的伤害！通知引航员？如果“内鬼”权限更高，或者引航员本身……
不，不能完全寄望于外人！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操作界面，投向那些关于“深渊之力”控制器的混乱信息。既然这拙劣的模仿能引起共鸣，那么……如果他不是去感知，而是尝试去……干扰，甚至……争夺控制权呢？
这是一个更加疯狂、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的赌博。他可能会彻底引爆自己体内的污染，可能会被“方舟”系统判定为极度威胁而瞬间“清理”，也可能会将那暗紫色能量彻底激怒，首接摧毁阿绛。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每多一秒钟，阿绛被污染的程度就加深一分！
他闭上眼，再次沉入意识海。这一次，他不再构建虚影，而是尝试着调动起体内那一首被压制的、阴冷污秽的“深渊之力”，按照脑海中那些破碎的、关于“控制器”结构的信息，引导着它们，在自己意识核心处，构筑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临时“控制节点”！
这是真正的玩火！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熔炉，冰冷与灼热交替肆虐，理智的堤坝在疯狂信息的冲击下岌岌可危。那些低语变成了咆哮，幻象变成了试图将他同化的泥沼。
但他没有停下。他想起了父亲沉江前最后的眼神，想起了阿绛小时候跟在他身后甜甜叫“哥哥”的模样，想起了灰鹞义无反顾扑向仪式核心的背影……
守护！这是他最后的执念！
“以我之血……为引……以我之魂……为锚……”他无意识地念诵着脑海中浮现的、更加古老拗口的咒文片段，将自己残存的意志和生命力，疯狂地注入那个正在成型的、极其不稳定的“控制节点”！
“嗡——！！！”
他体内盘踞的“深渊之力”仿佛被彻底激活，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奔涌起来！但这一次，它们没有完全失控，而是被那个脆弱的“控制节点”勉强约束着，形成了一道尖锐的、充满排斥与争夺意味的精神冲击波，猛地撞向了陈绛医疗舱内的暗紫色能量！
“咔嚓！”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碎裂了！
陈绛医疗舱屏幕上，那几条僵硬的曲线瞬间崩断，变成了杂乱无章的剧烈波动！缠绕在她身上的暗紫色光丝发出了尖锐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能量嘶鸣，光芒剧烈闪烁，蠕动的动作变得狂乱而无序！
有效！他干扰了它们！
但代价是巨大的！陈砚舟如遭重击，整个人向后抛飞，重重砸在墙壁上，鲜血从口鼻中狂喷而出！他构建的那个临时“控制节点”瞬间崩溃，体内的“深渊之力”失去了束缚，如同决堤的洪水，开始疯狂反噬他的意识和身体！
视野被血色和扭曲的色块覆盖，耳中只剩下毁灭的轰鸣。他感到自己的存在正在被迅速抹去。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
“警报！检测到治疗单元-02异常能量爆发！检测到囚禁单位-01精神污染指数急剧超标！启动紧急抑制协议！”
冰冷的系统警报声响彻舱室！
数道纯白色的、带着强大净化力量的能量光束，如同天罚之矛，从天而降，精准地笼罩了陈砚舟和陈绛的医疗舱！
“呃啊——！”陈砚舟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感觉那白色光束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灵魂，强行压制着他体内暴走的“深渊之力”。
而陈绛医疗舱内，那些狂乱的暗紫色光丝在白色光束的照射下，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尖叫”，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吸血鬼，迅速消融、收缩，最终彻底湮灭，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充满不甘的残余波动。
陈绛医疗舱屏幕上的数据再次陷入一片混乱，但那种诡异的僵硬平稳消失了。
陈砚舟瘫倒在地，意识在纯白光束的压制和体内污染的疯狂反扑中剧烈挣扎，如同风暴中海面上的一叶孤舟。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舱室大门滑开，引航员那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惊疑的脸庞，快步走了进来。
以及，他似乎隐约听到，从远处某个通道深处，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充满怨毒的冷哼……
紫痕虽暂退，蚀心之患，犹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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