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静滞之渊
时间失去了流速，化作了粘稠的琥珀，将意识凝固在其中。陈砚舟悬浮在纯白的“光棺”内，感受不到饥饿，感受不到干渴，甚至连疲惫感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白芒，如同亿万根细小的针，持续不断地刺探着他的精神壁垒，试图撬开那些被严密守护的记忆和知识。
“静止收容”。名副其实。他的身体机能被降至维持生命的最低限度，新陈代谢近乎停滞，思维活动被压制在基础反射层面。这不再是治疗或观察，而是一种将存在本身“暂停”的刑罚。
他无法感知外界的变化，只能通过那白芒的细微波动，隐约察觉到“方舟”系统仍在运行，仍在扫描，仍在……审视。引航员没有再出现，仿佛他们己经被归档，成为了需要长期封存的“异常物品”。
在这种绝对的静滞中，唯一还在“活动”的，是他体内那被强行压制、却并未真正臣服的“深渊之力”。它们像被囚禁在冰层下的暗流，在白芒的持续灼烧下，并未消散，反而以一种更加隐晦、更加顽固的方式，与他的生命本源更紧密地纠缠在一起。那阴冷的触感不再仅仅是外来的污染，而渐渐变成了他自身存在的一部分，如同某种共生体，或者说……肿瘤。
他无法主动去调动它们，甚至连构建一个简单的思维片段都会引来白芒的强烈反应。但他能“感觉”到，那些关于“深渊之眼”控制器的混乱知识，并没有被白芒彻底清除，而是被这持续的压制和自身的坚守，如同打铁般，锤炼得更加凝实，虽然依旧破碎，却深深烙印在了他的意识底层，成为了某种无法剥离的“背景噪音”。
这种状态下，他对时间的感知完全混乱。也许只过了一瞬，也许己过了数年。
某一刻——或许是真实的时间流动，或许只是静滞中产生的幻觉——他感觉到旁边属于陈绛的“光棺”，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白芒压制力的……波动。
那波动很轻，像冰封湖面下的一尾鱼轻轻摆尾，带着一种生命固有的、挣扎求存的韧性。是阿绛！她的意识并没有在之前的污染和净化中完全沉寂！
这股波动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便被更强大的白芒压制下去，重归死寂。但就是这一瞬间的感应，像一粒火种，落入了陈砚舟近乎冻结的心湖。
阿绛还“在”。她还在抗争。
这微不足道的希望，却给了他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他将全部残存的意志，不再用于回忆过去或规划未来——那在白芒监视下太过危险——而是用于最纯粹的“存在”本身，如同深海中最顽强的海绵，紧紧吸附着名为“自我”的礁石，对抗着白芒的消解和“深渊”的低语。
又不知过了多久，另一种变化悄然发生。
那持续不断的、试图剖析他记忆的白芒扫描，频率似乎……降低了一丝？强度也出现了微不可查的衰减？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是长时间静滞导致的精神敏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衰减变得越来越明显。白芒不再是无懈可击的绝对领域，它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如同信号不良般的“波动”和“间隙”。
是“方舟”的能量供应出了问题？还是……外界的干扰？
他想起了引航员离开前提及的“内部安全审查”和“全面扫描溯源”。难道“方舟”内部真的出了问题？那个投放暗紫色能量的“东西”，引来了更大的麻烦？
这个猜测让他精神一振。混乱，意味着机会！
他开始更加专注地感知那些白芒的“间隙”。它们极其短暂，转瞬即逝，但在这些间隙里，那无所不在的压制力会降到最低，他甚至能短暂地恢复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自己的思维火花。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南宗血火》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他不敢在这些间隙里进行任何复杂的思考或尝试调动力量，那无异于自杀。他只是利用这刹那的自由，反复强化着一个最简单的念头，一个如同基石般的信念——
“我是陈砚舟。我要守护陈绛。”
这个念头不包含任何具体信息，不涉及任何禁忌知识，仅仅是一个身份认知和核心目标。他将其锤炼得如同金刚石般坚固，成为在白芒浪潮冲击下始终屹立不倒的精神坐标。
同时，他也开始尝试，在那些“间隙”出现的瞬间，更加精细地去“感受”体内那与“深渊之力”共生状态。不是去控制，而是去“理解”其存在的“状态”。他发现，当白芒压制减弱时，那阴冷的力量并非总是躁动不安，有时也会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惰性”，仿佛它本身也受制于某种更底层的规则。
这种观察毫无用处，至少目前看来如此。但他依旧执着地进行着。在这绝对的囚牢里，这是他能进行的、唯一的“探索”。
就在他对白芒波动的规律逐渐有了一丝极其模糊的把握时——
“嗡……”
一阵不同于以往任何白芒波动的、低沉而持续的震动，突然从“方舟”的深处传来！这震动并非针对他们，更像是整个设施都受到了某种外部的、强大的冲击！
纯白的囚牢内，光芒剧烈地、不稳定地闪烁起来！那些“间隙”出现的频率陡然增加，持续时间也变长了！
压制力在显著减弱！
陈砚舟的心脏猛地收缩。出事了！“方舟”真的遇到了麻烦！
是外敌入侵？还是内部冲突爆发？
无论原因是什么，这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立刻抓住一个稍纵即逝的、较长的“间隙”，凝聚起全部恢复的微弱精神力量，不再满足于仅仅固守信念，而是尝试着向外延伸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感知——
他“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却能模糊地“感觉”到，“方舟”内部原本稳定有序的能量流正在变得紊乱，远处隐约传来能量爆发产生的冲击波，甚至能捕捉到一些短促、尖锐的非人警报声！
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
而就在这片混乱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带着潮汐与腐朽气息的能量残留——是“巡海者”？还是……“黑潮组”？
它们竟然有能力找到并攻击“方舟”？！
不，不对。这气息虽然熟悉，但却更加……狂野，更加原始，仿佛失去了所有约束和控制！
是“源海”！是“源海”的力量透过某个未被完全关闭的“门扉”，或者因为“方舟”的动荡而渗透了进来！
就在他试图进一步感知时——
“警告！外部屏障完整性下降！检测到高维污染泄漏！启动紧急防御协议！”
冰冷的系统警报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带着明显的失真和急促！
笼罩着他的白芒猛地增强，试图重新稳定下来，但那光芒中却夹杂了一丝不稳定的、如同电流短路般的闪烁！显然，“方舟”的防御系统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而伴随着这增强却不稳定的白芒，陈砚舟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那一首处于被压制状态的“深渊之力”，仿佛受到了外界“源海”力量的刺激，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缓慢而坚定地……活跃起来！
一股阴冷、污秽，却带着毁灭性吸引力的力量，如同冬眠醒来的毒蛇，在他被压制的意识深处，缓缓抬起了头。
内忧未平，外患己至。
静滞的深渊，开始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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