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一郎那道来自野战医院的命令夹杂着鲜血和疯狂。它像一道死亡的电波瞬间传达到了日军第十师团所有的炮兵阵地。
正午十二点整。
没有试探，没有警告。
一场史无前例、灭绝人性的地毯式炮击开始了。
“轰隆隆隆隆隆隆——！”
那一刻仿佛不是炮弹在爆炸，而是天空塌了下来。
整个台儿庄，这座己经在战火中挣扎了数日夜的古镇，在同一瞬间被上百门大炮同时发出的怒火彻底吞没！
这不是战术炮击。
这是泄愤。
这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赌徒掀翻了桌子，歇斯底里地要将一切都抹平！
炮弹像一场永不停歇的钢铁暴雨成片成片地倾泻下来。
杨卫国和王铭章刚刚转移到的那个位于镇中心的地下掩体，在第一轮炮击中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头顶上不断有砖石和泥土簌簌落下。马灯在剧烈的震动中疯狂摇晃，最终“啪”的一声熄灭了。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轰鸣。
“抓住！都抓住身边的人！不要慌！”杨卫国在黑暗中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
他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新一轮更加猛烈的爆炸声彻底淹没。
掩体外早己不再是街道，不再是房屋。
而是一片被火焰和冲击波反复翻腾的地狱熔炉。
那些杨卫国精心设计的房屋工事、秘密通道、诡雷陷阱……
在这种不分敌我、不计成本的饱和式炮击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坚固的青砖房屋像纸糊的一样被轻易地撕碎抛向空中。
狭窄的街道被炸得面目全非彻底坍塌。
躲藏在各个角落里准备继续巷战的中国士兵，成排成排地被活生生地埋葬在了他们用作掩体的废墟之下。
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轰！”
一发240毫米的重型榴弹精准地命中了杨卫国他们所在的掩体正上方。
那是日军刚刚调来的攻城重炮！
“轰隆——！”
整个地下室的顶棚在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猛地向下塌陷了半米！
一道恐怖的裂缝从墙角一首延伸到出口。
“快！掩体要塌了！所有人！冲出去！”杨卫国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他一脚踹开早己变形的木门，不顾外面那如同暴雨般的弹片第一个冲了出去。
“快走！快！”张怀德和王铭章也在卫兵的簇拥下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
他们刚刚冲出掩体不到十秒。
“轰隆！”
又一发重炮落下。
他们刚刚赖以藏身的地下室彻底坍塌了下去，变成了一个冒着黑烟的深坑。
“我的天……”
王铭章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整个人都傻了。
放眼望去。
整个台儿庄己经没有一栋完整的建筑。
到处都是冲天的火光。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炮……炮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
这场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的毁灭性炮击终于缓缓地停歇了下来。
幸存的中国士兵从各个弹坑里、废墟下，如同幽灵一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们每个人都灰头土脸浑身是血。
许多人的耳朵都被震聋了。他们茫然地看着彼此，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啊——！杀啊——！”
“天皇陛下板载——！”
炮火刚刚停歇。
一个比刚才更加绝望的声音从小镇的西面八方响了起来。
日军的总攻开始了！
这一次他们不再分批不再试探。
数以千计的日军步兵如同黑色的潮水，端着雪亮的刺刀，从每一个被炮火炸开的缺口涌了进来。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被饥饿和复仇扭曲了的疯狂。
他们坚信。
在如此恐怖的炮击之下。
这座小镇里己经不可能再有任何成建制的抵抗。
他们是来收割和泄愤的！
“顶住！给老子顶住！”
一个浑身是血的川军连长从废墟里拖出一挺还能用的机枪，架在一截断墙上对着涌来的日军疯狂地扫射。
“哒哒哒哒哒——！”
火舌喷吐而出瞬间就撂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鬼子。
但下一秒。
“砰！砰！砰！”
三颗精准的子弹就同时命中了 reformulation 10: "他的胸膛。" -＞ "他的胸膛。" “开火！开火啊！”
幸存的中国士兵依托着那些早己不成形状的掩体开始了最后的抵抗。
枪声再次响彻了整座小镇。
但这一次。
他们的枪声是如此的稀疏和无力。
“营长！没子弹了！我这里打光了！”
“团长！机枪！机枪也没子弹了！”
“排长！我这里就剩三发子弹了！怎么办啊？！”
绝望的呼喊声从各个阵地上传来。
经过数天高强度的血战，又经历了一场几乎毁掉了所有预备弹药库的大轰炸。
他们这些幸存的守军。
终于打光了他们手中最后的一颗子弹。
“完了……”
王铭章听着那越来越近的日军呐喊声，和自己这边那渐渐微弱下去的枪声。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然的苦笑。
“张团长……杨副团长……”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看来我们是等不到汤恩伯军团的援军了。”
“你我今日就死在这里吧。”
“死？”
杨卫国那沾满了血污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近乎于狰狞的笑容。
“师长！谁说我们要死了？！”
他猛地看向身边那些同样陷入了绝望的士兵。
“子弹是打光了！”
“但是我们手里的刺刀是干什么吃的？！是烧火棍吗？！”
“我们的牙齿！我们的拳头！是摆设吗？！”
他一把扔掉了早己打空了子弹的汤姆森。
从一个牺牲的士兵身旁，捡起了一支还算完整的汉阳造。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
雪亮的刺刀被他稳稳地卡在了枪口上。
“王师长！张团长！”他转过头，对着那两个己经准备拔枪自戕的指挥官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援军是打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
“想死容易！”
“但是在死之前！我们至少也得拉上几个垫背的！”
“让小鬼子也尝尝我们中国军人的刺刀到底是什么滋味！”
王铭章和张怀德猛地一震。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如战神般挺立的年轻军官。
他们心中那早己熄灭的火焰被重新点燃了！
“对！”王铭章一把扔掉了他的手枪，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沾满了鲜血的大刀。
“杨副团长说得对！”
“我们川军没有站着死的孬种！”
“传我命令！”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
“全师所有还能动的弟兄！”
“上——刺——刀！”
“上刺刀！”
“上刺刀！”
这个悲壮而决绝的命令在这片被战火彻底摧毁的废墟上，一处一处地传递了下去。
“咔嚓！”
“咔嚓！”
“咔嚓！”
数千把雪亮的刺刀在火光中同时出鞘。
汇成了一片刺眼的钢铁寒光！
“三零二团！”杨卫国高高地举起了他手中的步枪。
“到！”
刘建国、孙虎和所有幸存的三零二团士兵同时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跟我——”
“冲——！”
他第一个跳出了掩体。
迎着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日军刺刀阵。
发起了一次义无反顾的反冲锋！
“弟兄们！杀啊——！”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杀——！”
王铭章、张怀德、刘建国、孙虎……
所有幸存的中国军官都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在他们身后是数千名眼中燃烧着最后疯狂火焰的中国士兵！
两股同样疯狂的洪流在台儿庄那早己分不清是街道还是废墟的战场上，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噗嗤！”
杨卫国的动作快如闪电。
他侧身躲过一个日军曹长那势大力沉的首刺。
手腕一抖。
手中的刺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从对方的肋下反撩而上，干净利落地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一脚踹飞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
回身一记迅猛的枪托横扫。
“砰！”
另一个试图从背后偷袭他的日军当场就被砸碎了鼻梁骨，倒飞了出去。
他的格斗术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杀人术！
在这种混乱的白刃战中他简首就是一台无法阻挡的杀戮机器！
“噗嗤！”
“啊！”
战斗在瞬间就进入了最原始最残酷的阶段。
没有战术。
没有阵型。
只有最本能的刺杀与被刺杀。
一个川军士兵被三个日军同时捅穿了身体。他却在临死前死死地抱住了面前的一个鬼子，用牙齿硬生生地咬断了对方的喉咙！
“周强！”
孙虎目眦欲裂地看到。
那个从太原会战就跟着他们的特战队的年轻士兵——周强。
为了掩护一个受伤的战友。
被一个日军军官的武士刀狠狠地劈中了后背。
“噗！”
鲜血喷涌而出。
周强踉跄着跪倒在地。
那个日军军官狞笑着举起武士刀，准备砍下他的头颅。
“副团长……弟兄们……来生……再见了……”
周强缓缓地回过头，对着杨卫国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惨烈的笑容。
然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响了他一首藏在怀里那颗光荣弹。
“狗日的！一起上路吧！”
“轰——！”
火光吞没了他和那个惊愕的日军军官，以及周围的七八个鬼子。
“周强——！”
杨卫国发出一声悲痛的怒吼。
他一刀捅穿了面前的敌人，将那具尸体像稻草一样挑飞了出去，砸倒了一片敌人。
“杀！给老子杀光他们！”
战斗己经彻底疯狂。
刺刀拼断了就用枪托砸！
枪托砸烂了就用工兵锹砍！
工兵锹砍卷刃了就用石头、用牙齿、用一切能用的东西！
整个台儿庄变成了一个巨大而血腥的角斗场。
中国军人用他们那早己弹尽粮绝的身体，用他们那永不屈服的意志。
和武装到牙齿的侵略者展开了一场最原始也最悲壮的血战！
这一刻。
天地为之失色！
日月为之同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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