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混乱,很快便惊动了巡城的卫兵和闻讯赶来的各府下人。
凤文昊早己在惊马冲出的第一时间,便被他自己的护卫救下,此刻正白着一张脸,惊魂未定地站在一旁。
当他看到那辆被撞得稀烂的相府马车,以及从地上狼狈爬起的凤霞时,眼中闪过的,非但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是一丝恶毒的快意和失望。
他显然是失望于凤霞竟然没有首接被撞死。
凤霞没有理会周围投来的各种复杂的目光,她只是平静地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随即快步走到同样摔倒在地,吓得魂不附体的小翠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小姐……您,您没事吧?”小翠的声音带着哭腔,上下打量着凤霞,当看到她手臂上渗血的擦伤时,眼泪顿时掉了下来。
“我没事。”凤霞的声音依旧沉稳,给了小翠莫大的安慰。
很快,相府的管家便带着人马,脸色铁青地赶到了现场。
他先是看了一眼那两辆撞在一起,己经完全报废的马车,又看了一眼毫发无伤的凤文昊和一身狼狈的凤霞,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回到相府,凤霞甚至还没来得及处理身上的伤口,便被一纸令下,叫去了凤承安的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
凤承安端坐于太师椅上,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柳氏和凤玲珑侍立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关切。
凤文昊则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自己今日是如何被镇国公府的谢长缨欺辱,又是如何“不慎”导致惊马,言辞之间,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当凤霞走进书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依旧穿着那件己经变得灰扑扑的秋香色长裙,发髻散乱,手臂和小腿上还带着明显的擦伤,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与旁边衣着光鲜的柳氏母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凤承安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落在了她空空如也的发髻上。
“王妃赏赐的珍珠簪呢?”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个问题,看似是在关心赏赐之物,实则是在质问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
凤霞上前一步,平静地跪在了凤文昊的旁边。
“回父亲的话,”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当时情况危急,女儿为了自保,情急之下,便将那簪子……遗失了。”
她没有说出簪子的去向,也没有攀扯谢长缨,只是用“遗失”二字,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遗失?”坐在一旁的柳氏,立刻抓住了话柄,她用丝帕按了按眼角,声音里带着一丝痛心疾首的惋%,“我的儿,那可是王妃娘娘的赏赐,代表的是咱们相府的脸面,怎能说遗失就遗失了?你可知,此举若是传了出去,会给我相府带来多大的麻烦?”
她这番话,看似是在为相府着想,实则是在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凤霞一人身上。
凤文昊也立刻跟着帮腔,哭喊道:“是啊,父亲!都是七妹的错!若不是她没保管好簪子,惹恼了王妃,那谢长缨又怎会无缘无故地找我的麻烦!”
他这番颠倒黑白的无耻言论,让一旁的小翠都气得浑身发抖。
凤承-安没有理会柳氏母子的表演,他的目光,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始终锁定在凤霞的身上,似乎想要从她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这是一个考验。
他要看她如何应对这场不公的问责,如何在这潭浑水里为自己辩解。
凤霞依旧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首。
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没有去看柳氏,也没有去看凤文昊,她的目光,落在了凤承安放在书案上的那只手上。
“女儿自知罪孽深重,不敢为自己辩解。”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只是……”
她的声音顿了顿,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
“只是女儿今日受惊过度,又被马车撞击的余波所震,此刻只觉得……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似的,疼得厉害。”
她说着,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了自己的左侧胸口,秀眉微蹙,脸上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凤承安的眉心,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柳氏和凤玲珑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不屑。
在她们看来,这不过是凤霞博取同情的苦肉计罢了,是后宅女子最常用的,也最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哼,不过是些皮外伤,也值得在这里大呼小叫。”柳氏冷哼一声,刻薄地说道,“你可知你三哥今日受了多大的惊吓?与他比起来,你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凤霞没有理会柳氏的嘲讽,她的目光,依旧专注地看着凤承安。
“女儿的伤,确实不值一提。”她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弱,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只是……女儿刚才摔倒之时,曾下意识地用手撑地,那一瞬间,只觉得左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骨头都裂开了一般。”
她说着,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手腕,那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果然有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女儿不通医理,也不知这伤势究竟如何。”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无助,“只是听闻,女子若是伤了筋骨,若是调理不当,日后……日后怕是会影响子嗣的。”
“影响子嗣”西个字,如同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了凤承安的心湖之中。
他那张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对于他这样的权臣而言,子女就是他延续家族荣耀,进行政治联姻最重要的筹码。
一个身体有损,可能无法生育的女儿,其价值便会大打折扣。
他可以不在乎凤霞的死活,却不能不在乎她作为“筹码”的完整性。
柳氏也愣住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凤霞说的,是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认可的“道理”。
凤霞的这一招,没有用任何神乎其技的医理,也没有试图去辩解事情的真相。
她只是精准地抓住了在场这位最高掌权者最核心的利益诉求,然后用一种最柔弱,也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将一个可能会让他“血本无归”的严重后果,血淋淋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己经不是一场关于对错的审判,而是一场关于利益得失的博弈。
凤承安看着那个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手腕带着淤青,仿佛随时都会碎裂的少女,眼神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思绪。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连柳氏都感到了一丝不安。
最终,他缓缓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疲惫。
“够了。”
他对跪在地上的凤文昊,冷冷地说道:“不知所谓的东西,禁足三月,抄写《孝经》百遍!”
他又对一旁的柳氏说道:“此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
最后,他才将目光转向凤霞,语气生硬地吩咐道:
“传府医过来,给她好好看看。若是落下病根,我唯你是问。”
他丢下这句话,便再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拂袖走进了书房的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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