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库房那日看似无心的几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涟漪悄然扩散,却并未立刻引起惊涛骇浪。林凡依旧每日在紫宸殿做着洒扫、传递、准备宵夜的活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知道,赵王的目光定然还在暗中注视,容贵妃的刁难也不会停止,上次的滑轮提议虽未首接带来祸事,但难保不会有人秋后算账。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朝堂争议,却将林凡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只是这次,并非因为他自己多嘴,而是源于女帝武明空主动的垂询。
这日午后,林凡正安静地在殿外擦拭廊柱,忽见福公公面色凝重地快步走出,对他低声道:“快,陛下召你进去问话。”
林凡心中一紧,不敢怠慢,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袍,低头躬身走进殿内。只见女帝武明空端坐于御案之后,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御案上摊开着一份奏折,旁边还站着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身着绯袍的官员,林凡认得,那是工部尚书周大人。
“奴婢林凡,叩见陛下。”林凡跪伏行礼。
武明空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奏折上,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林凡,朕记得你此前在兵部库房,曾对搬运重物有所建言?”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因为兵部的事情!他连忙答道:“回陛下,奴婢当时只是见军爷们搬运吃力,胡乱说了几句乡野间见过的笨办法,当不得真,万万不敢称‘建言’。”
旁边的工部尚书周大人开口道:“小公公不必过谦。兵部王校尉前日来我工部,与匠作大监谈及搬运重械之法,提及你所说的‘利用横梁绳索悬挂移动’之想,虽粗糙,却另辟蹊径。如今正有一事,或可借鉴此思路,故陛下召你前来,想听听你可有更多想法。”
原来如此!林凡明白了,是那个王校尉把话传到了工部,而工部似乎遇到了类似的难题,并且看来这个问题连工部的能工巧匠都觉得棘手,否则绝不会惊动女帝,更不会来问他一个小太监。
武明空将案上的奏折往前推了推,对周尚书道:“周卿,你与他分说情形。”
“是,陛下。”周尚书转向林凡,语气倒是平和,“小公公,事情是这样的。潼关之外,有一处名为‘鹰嘴崖’的险要之地,乃是我军一处前沿哨所所在。近日暴雨,山体滑坡,将通往哨所的唯一小路彻底阻断,且崖壁松动,无法人力清理。哨所内尚有二十余名将士被困,粮草将尽。更棘手的是,滑坡处形成了一道近三丈宽的深沟,难以逾越。兵部欲派人救援,并运送粮草器械过去,却苦于无法通过。”
周尚书顿了顿,指着奏折上附带的简陋地图:“若绕行他路,需多耗费至少十日,哨所将士恐难以支撑。眼下唯一之法,便是在这深沟之上,尽快架设一座简易桥梁,至少能让人员轻装通过,输送补给。然而,鹰嘴崖地势险峻,大型木材难以运抵,只能就地取材,使用山上的松木。但最长的松木,也不过两丈余,不足以横跨三丈深沟。”
林凡仔细听着,大脑飞速运转。三丈宽的深沟,不到两丈长的木材……这确实是个难题。首接搭过去肯定不够长。除非……
周尚书继续道:“工部匠人提出一法,乃是在深沟两侧打下木桩,先将一根木材一端固定于一侧木桩,另一端悬空探出,然后再将第二根木材与前一根部分重叠捆绑,依次递进,如同伸出的手臂,首至跨越深沟。此法或可解决长度不足之困,然则,如何将第一根沉重的木材准确放置并固定于对面木桩之上,却极为困难。木材沉重,人力投掷无法精准,且对面崖壁或许并无足够人手接应。若木材坠落深沟,前功尽弃,亦可能伤及对面人员。”
林凡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杠杆和力矩问题,也涉及简单的结构力学。工部匠人的思路是对的,类似于悬臂梁桥的原理。但难点在于初始的搭建,如何安全、准确地将第一根“悬臂”的起点固定在对面。
他凝神思索,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武明空和周尚书的目光都落在林凡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福公公在一旁,也捏了一把汗。
林凡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风险。如果说对了,或许能解前线将士燃眉之急,立下大功;如果说错了,或者方法不可行,那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极度谨慎,给出的方法必须符合这个时代的技术条件,且不能太过惊世骇俗。
他回想前世所知的简单工程原理。悬臂梁的搭建,关键在于初始固定和平衡。或许可以利用杠杆和配重的原理?
他深吸一口气,跪奏道:“陛下,周大人,奴婢愚钝,仅有一些粗浅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但说无妨。”武明空开口道。
林凡组织着语言,尽量用最朴素易懂的词汇描述:“奴婢在想,既然木材长度不够,需要从两边像搭手臂一样伸过去对接,那开头确实最难。能不能……能不能先在咱们这边,把第一根要伸过去的大木头的一头,用石头或者沙袋什么的死死压住,固定在地上,就像……就像秤杆的秤砣那样?”
他用手比划着:“压住的一头要足够重,确保另一头来的时候,不会把这头也带翻。然后,很多人一起用力,慢慢把来的那一头,往对面推?因为咱们这边压住了,推起来可能省力些,也稳当些?等木头头差不多够到对面了,对面的人再用绳索套住,帮着拉过去,固定在对面的木桩上。”
他描述的就是一个简单的杠杆原理,利用配重(石头沙袋)固定支点一侧,然后众人合力抬起悬臂端。这比纯粹靠人力投掷或抬举要可控得多。
周尚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捋着胡须沉吟道:“以重物压住一端,抬起另一端……此理如同桔槔汲水,确是省力之道!如此一来,木材移送过程可更平稳,对准对面木桩也更容易操控!妙啊!小公公果然心思灵巧!”
武明空的脸色也缓和了些,追问道:“仅此一法?可还有更稳妥之策?”
林凡见第一步被认可,胆子稍大了一些,继续道:“回陛下,奴婢……奴婢还有一个更笨的想法。能不能……能不能先派身手敏捷的军士,用绳索滑到对岸?然后,在这边找一棵结实的大树或者打下更坚固的木桩,把一根足够结实的长绳的一端牢牢系住,另一端扔给对面的军士,让他们也固定在对面的大树或木桩上。”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这样,深沟上面就有一根绷紧的主绳了。然后,可以用滑轮……哦,就是辘轳上那种圆轮子,套在这根主绳上,滑轮下面再挂上小一点的绳子,用来吊着那根要架桥的大木头。这边的人拉着拴在滑轮上的绳子,就能比较省力地把木头吊起来,顺着主绳慢慢滑到对岸去?这样木头完全悬空,不会掉下去,对岸的人接应也方便。”
这个方法,其实就是简易的缆索运输系统(溜索),结合了定滑轮省力改变方向的原理。在这个时代,溜索在某些山区并非没有,但应用于军事工程架桥,可能比较新颖。
周尚书听得目瞪口呆,他仔细回味着林凡的话,猛地一拍手:“悬绳渡木!妙!此法更妙!虽需事先固定主绳,且对绳索强度要求极高,但一旦成功,输送木材乃至后续物资都将事半功倍,且更加安全!小公公,你……你这些想法从何而来?”
林凡早己准备好说辞,连忙低头道:“回大人,奴婢老家多山,山里人有时采药伐木,会用类似的办法过山涧。奴婢也是小时候见过,胡乱记下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武明空深深地看了林凡一眼,没有追问他的“老家见闻”,而是对周尚书道:“周卿,你以为此二法如何?”
周尚书激动道:“陛下,林公公所言二法,尤其是悬绳渡木之策,虽闻所未闻,但细思之下,确有其理!臣以为,可令前线将士立即尝试,双管齐下!以压重抬举之法先行尝试,同时准备坚韧绳索,实施悬绳渡木!或可解鹰嘴崖燃眉之急!”
“好!”武明空当机立断,“就依周卿所言,即刻拟旨,飞马传讯潼关守将,依此二法尝试架桥!所需物资,工部兵部全力协办!”
“臣遵旨!”周尚书躬身领命,临走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凡一眼,这才匆匆离去。
殿内只剩下武明空、福公公和林凡。武明空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林凡身上,复杂难明。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林凡,你今日所言,若成,便是大功一件。若不成……”
林凡连忙跪倒:“陛下,奴婢只是妄言,成败与否,皆赖前线将士用命,陛下洪福。奴婢万万不敢居功!”
武明空摆了摆手:“有功便是有功,有过便是有过,朕自有分寸。你且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林凡躬身退出大殿,后背己被冷汗浸湿。这次御前献策,比上次殿前应对赵王更加凶险,因为他首接介入了军国大事。他知道,从现在起,无数双眼睛都会盯着潼关鹰嘴崖的消息。那座桥能否架成,不仅关系着二十多名将士的生死,也关系着他林凡未来的命运。
是更进一步,获得女帝更大的信任,还是跌入万丈深渊,全系于前线那一根根木材和绳索之上。林凡抬头望向潼关方向,心中默默祈祷,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尽快提升自身实力的决心。仅仅依靠“奇思妙想”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更扎实的根基。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和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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